鲜于必仁

【作者小传】

字去矜，号苦斋。渔阳郡（今属河北）人。太常典簿鲜于枢之子。以乐府擅场。《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二十九首。

〔双调〕折桂令·棋

鲜于必仁

烂樵柯① 石室忘归。足智神谋，妙理仙机。险似隋唐，胜如楚汉，败若梁齐。消日月闲中是非② ，傲乾坤忙里轻肥。不曳旌旗，寸纸关河，万里安危。

〔注 〕①烂樵柯：浙江衢县南有烂柯山，又名石室山，相传樵夫王质遇仙，即在此处。柯，斧柄。后世以“烂柯”作为围棋的别称。②消日月闲中是非：唐人李远有“长日惟消一局棋”之句。又，宋程颢《象戏》句：“雄如刘项亦闲争”。

原作为重头小令四首，分咏琴棋书画四事。类似的组曲，在元人散曲中，还有春夏秋冬，农樵渔牧，吹弹歌舞，酒色财气等等。这类题目，在诗人看来，是浅俗可笑的，独于曲中为多见。由于染指者多，后来者很难别出新意。鲜于必仁于此等既熟且滥的旧题中，能出心裁，变浅俗为新奇，是难能可贵的。

“烂樵柯石室忘归”，这是一个有关下棋的故事。晋时，樵夫王质是个棋迷，因为在山中看见两个童子在石洞前对弈，不觉置斧旁观。一局既了，天色已晚，童子催他回去，才发现斧柄尽烂，急忙回家，故旧已无存者。这故事自然是无稽的，但却是美丽动人的，很容易引起人们沧海桑田、世事如棋的感慨。

既是神仙下棋，对弈的双方，出手必然不凡，其虚实情伪，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预测的。因而，樵夫在观棋的过程中，只能发出“足智神谋，妙理仙机”的感叹。棋虽小道，其奇正险夷之变，常暗合于古代兵法。“险似”三句，连用三个历史上有名的战例，说明樵夫眼中所见到的棋局的变化：开始的时候，如隋唐易代之际，两军对垒，攻围劫杀，险象环生，使人惊心动魄；及至大局已定，胜者如汉高祖之席卷天下，迫霸王自刎于乌江；败者则如覆灭前偏，安江左之小王朝，“金陵王气黯然收”，瓦解于顷刻之间。

故事讲说完了，引起作者一片议论。神仙们是超然物外的，是不以得失为怀的。棋局虽如战局，虽然也有“是非”之争，但那毕竟是神仙们闲中取乐的游戏，他们正是利用这种游戏，来打发那悠悠岁月的。世局又如棋局，在仙人的落子声中，慢慢的汉灭了楚，隋变作了唐，无奈世人斧柄虽烂，仍执迷不悟，汲汲于名利之场，受尽荣辱风尘之苦。这在神仙看来，自然是可笑之事，无怪他们要傲视乾坤了。鲜于必仁生平事迹不详，元末隐于浙西。“消日月闲中是非，傲乾坤忙里轻肥”二语，很可能是作者的夫子自道。不过本曲结尾，忽发惊人之论：小小棋枰，关河皆现，虽无旌旗金鼓，同样关系着万里江山的安危。可见，他的归隐，并非完全忘世，而是“隐居以求其志”，守份待时而已。

词曲中咏物写景之作，其用归都在于抒情。本曲咏棋，没有单纯的停留在对棋本身的描写刻画上，而是通过仙人对弈，突出自己观棋的感受，来说明一些道理。由于寓意深远，格调较高，境界亦较雄阔，故不失为元人散曲中上乘之作。

（宁希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