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瑜
【作者小传】
生平事迹不详。散曲作品今存小令一首。
〔越调〕小桃红·磕瓜
李伯瑜
水胎毡衬① 要柔和,用最软的皮儿裹。手内无他煞难过。得来呵,普天下好净也应难躲。兀的般砌末,守着个粉脸儿色末,诨广笑声多。
〔注 〕①衬:《太平乐府》三作“观”;此从明大字本。
本曲以吟咏戏剧道具为题材,在元散曲中实属罕见。“磕瓜”,是参军戏系统的宋金杂剧院本表演时所运用的道具。此令曲是宋元时确有磕瓜的力证。它为我们提供了制作磕瓜的材料、要求,运用磕瓜的规则以及戏剧效果。元代笔记《辍耕录》有“末可打副净”语,但未及运用何种器具;明初《太和正音谱》有“副末执磕瓜以扑靓(净)”之句,但仍语焉不详;元杜仁杰散套〔耍孩儿〕《庄家不识构阑》中有“把一个皮棒捶则一下打做两半个”的描写,但仍不及本篇对“磕瓜”写得那样全面与专门。由于宋元戏剧道具资料留存不多,故这篇〔小桃红〕,显得十分难得。
小令的首二句,告诉我们制作磕瓜材料有三:以木为胎,以毡为衬,以皮儿为外层,以力求“柔和”,而以外裹的皮子要求最高。磕瓜是用来击人脑袋的,“副末”须作用力击脑袋状而不能给对方带来痛感,故磕瓜的制作材料自然要特别讲究了。“手内无他煞难过”之句,是借副末色之口吻道出磕瓜的不可或缺。古代的参军戏大致犹如今天的相声,“逗哏”信口开河,“捧哏”或推波助澜,或与其争辩揭其荒谬,“抖包袱”制造笑料。而运用磕瓜,正是副末佯装喝住副净的胡说八道,揭其谬误抖出包袱的最好借助。当副末用磕瓜作击状时,净色也每每作“躲”状,但又总是躲犹不及,逗出笑声来,故说“普天下好净也应难躲”。早期相声还有用折扇击脑袋的动作,或许正是磕瓜的遗风。最后三句:“兀的般砌末,守着个粉脸儿色末,诨广笑声多。”兀的般:犹这般;砌末,即今所谓小道具;色末,即副末,执磕瓜者,一般作“末色”,这里或为押韵而倒装。粉脸儿,末色涂脂抹粉;“诨”,诨语,打诨,说俏皮话、装滑稽动作、出洋相,演员们诨语一广,台下观众的笑声必然多,《庄家不识构阑》套描述的:“把一个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刬地大笑呵呵。”正是这样的戏剧效果。
根据上述的简要分析,我们可作进一步的推测:这首小令,很有可能是一首“广告曲”,这位“生平不详”的作者李伯瑜,也许是一个制磕瓜的手工业者,或卖磕瓜的商人(当然也不排斥受他人之托而写的可能)。“用最软的……”、“手内无他……”、“兀的般砌末……”、“诨广笑声多”云云,几乎句句夸耀,声声赞美产品的货真价实、功用非凡,全然是一个推销商的口吻。宋元时代以吟唱叫卖的市商风习很普遍,曲牌〔卖花声〕、〔紫苏丸〕、〔叫声〕、〔酥枣儿〕、〔辣姜汤〕、〔赵皮鞋〕等等,当初都是一支支“广告曲”,后被书会才人等舍其曲辞,用其曲调,加工改造提高后,纳入戏曲音乐体系。但民间叫卖之曲文本身,被用文字保留下来的不多。这一点,使这首〔小桃红〕益发显得宝贵。
(翁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