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信
【作者小传】
原名廷玉，排行第五，人称“黑刘五”，益都（今属山东）人。工散曲。题材多为闺情、闺怨。所作散曲今存小令三十九首，套数七套。
〔中吕〕朝天子·赴约
刘庭信
夜深深静悄，明朗朗月高，小书院无人到。书生今夜且休睡着，有句话低低道：半扇儿窗棂，不须轻敲，我来时将花树儿摇。你可便记着，便休要忘了，影儿动咱来到。
这首小令，《盛世新声》不注撰人，亦无题目。《词林摘艳》作刘庭信撰，兹从之。
本曲题为《赴约》，写的是一对恋人约会的情景。从曲辞看，这次约会的主动者应是女方。她把约会的时间、地点、暗号，都详细地告诉了恋人（书生）。时间是朗月高照、万籁俱寂的深夜。“夜深深”两句，时空兼写，境界静美和谐，确是情人欢会之时。地点是恋人书生的小书院。院既“小”，又“无人到”，是理想的恋人约会的地方。约会的暗号不再是轻敲书生的那“半扇儿窗棂”，而是“将花树儿摇”。敲窗棂是封建社会里习见的青年男女约会的暗号，如郑德辉〔㑇梅香〕：“剥剥的弹响窗棂时，痴痴的俺来了。”这里改为摇花树，改得新巧，在写作上也多了一层映衬。在这支曲中，看来女方对这次约会特别执著，对约会暗号的改变也似乎很不放心：如果仍是敲窗棂，有声在耳，书生小睡或不妨事；而轻摇院子里的花树，花影动而玉人来，自然是非紧盯着花树不可。所以她要求书生“且休睡着”，并一再嘱咐“你可便记着”，“便休要忘了”，这是有其道理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位女主人公对爱情的执著，体味到她那炽热的、紧张兴奋的心态。
这首小令全用当时的口语写成，通俗，平易，却又不乏艺术的醇美。如上所述，曲中一景一物虽无工细描绘，却皆得静美和谐之趣，静悄悄的夜，明朗朗的月，小小的书院，半开半掩的小窗棂，以及可供摇动的花树，诸般景物，皆从情人幽会这种特定场景需要出发，巧作安排，各有所用，无不妥帖、自然，且都暗含一种甜美喜悦的感情。再如，曲中无一语描绘人物形象，而女主人公却神情毕见，呼之可出。作者主要是通过她的语言展现其精神世界的。她与书生约会，事关机密，所以要“低低道”；她把约会的暗号，一再嘱咐书生要记牢，休睡着，不厌重复，简直有点儿耳提面命。从这些语言神态上，我们看到了这位女主人公谨慎、勇敢的个性和对爱情的执著追求；结尾的“影儿动咱来到”，更充满了她的按捺不住的喜悦。凡此，皆不施罗绮，不待香泽，不事描绘，而形神俱得，这是很好的用笔。
（邱鸣皋）
〔双调〕折桂令·忆别
刘庭信
想人生最苦离别，三个字细细分开，凄凄凉凉无了无歇。别字儿半响痴呆，离字儿一时拆散，苦字儿两下里堆叠。他那里鞍儿马儿身子儿劣怯，我这里眉儿眼儿脸脑儿乜斜。侧着头叫一声“行者”，阁着泪说一句“听者”，得官时先报期程，丢丢抹抹远远的迎接。
这支曲子以一个女子的立场和口吻，倾诉送别丈夫的离情。丈夫将远行赶考，妻子到长亭送行，离别使夫妻双方都感到难以割舍的痛苦。曲子写的就是这一片情思，既简单又平常，是历代文人吟咏烂熟的主题。但这种情感是永恒的，只要作家具有敏锐的艺术感受力和高超的艺术造诣，就能常吟常新，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刘庭信这支曲子的立意就不同凡响。曲子一开头，就抓住“苦离别”三个字大作文章，细写“别字儿”怎样，“离字儿”怎样，“苦字儿”怎样。自古诗词，都是把离别情作为一个不可分解、也无人想到要去分解的整体来描写。古诗十九首之一“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孟郊《古怨别》“飒飒秋风生，愁人怨离别”，卢纶《送李端》“故关衰草遍，离别正堪悲”，李煜〔清平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辛弃疾〔鹧鸪天〕“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等等，都是其例。至于写离别情而不用离别二字的诗词，更是不胜枚举。这些诗词，不能说不是体情入微，抒情尽致。但刘庭信这支曲子却独辟蹊径，别开生面，把“三个字细细拆开”。“别”，是人分两处；“离”，是舍家远去；“苦”是离别而生的心理感受。曲辞先强调了“苦离别”三个字的不同含义，接着进一步审视这三个字在离人心上激发的不同反映。作者用了三个不同的动词来表现。“痴呆”，写送行时素日朝夕厮守的夫妻，一提“别”字，就顿时丧魂落魄，恍似徒存躯壳的情状；“拆散”，是经过半响（晌）痴呆之后，回过神来，清醒意识到转眼间夫妻就要“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于是被无情拆散的痛苦，不禁蓦然袭上心头；“堆叠”，描写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延展，离愁别恨也随之淤积，相去愈远，相别愈久，这种堆叠，也就会愈重愈厚，总有一天，愁山堆叠千万重，会窒息了他们的生命。这三句，是三个层次，层层进逼，恣意纵情，愈转愈深，必欲将离人之情发泄无余而后止。这三句，又是工稳自然的鼎足对，形如三足鼎立，给人以雄浑沉着感；又如泉流下滩，给人以直泄无滞感。作者把“苦离别”三字作了这样精心的处理，的确是匠心独运，道前人所未曾道，穷尽了世人离愁别恨的苦情。
曲辞后半，则又把“苦离别”三个字合起来写，字字句句仍然紧紧扣住三个字落笔。“劣怯”是虚弱不胜情的形象，“乜斜”是痛苦失态的神情。两句以形传神，夫妻不堪离别之情态，宛然目前。最后的“行者”、“听者”几句，则形神毕肖，音容凄切，酸楚动人。
刘庭信散曲的最大特点，就是有强烈的抒情色彩。杨维桢《东维子集》卷十一里有这样的评语：“黑刘纵于园”，“纵于园，恣情之过”。黑刘，即指刘庭信，他身长而黑，人尽称黑刘。他的抒情，不求蕴藉含蓄，也不假花鸟烟云搪塞粉饰，而是纵横出入，任情宣泄。王骥德《曲律·杂论》说：“作闺曲而多及景语，吾知其窘矣。此在高手，持一情字，摸索洗发，方挹之不尽，写之不穷，淋漓渺漫，自有余力。”刘庭信堪称这样的抒情高手，他的散曲，词已尽而情不绝，掩卷之后，其曲中奔腾着的感情波涛依然长久地在读者心中回荡。
（杨廷治）
〔双调〕折桂令·忆别
刘庭信
想人生最苦离别，唱到阳关，休唱三叠。急煎煎抹泪柔眵，意迟迟揉腮撧耳，呆答孩闭口藏舌。“情儿分儿你心里记者，病儿痛儿我身上添些，家儿活儿既是抛撇，书儿信儿是必休绝，花儿草儿打听的风声，车儿马儿我亲自来也！”
本篇同前篇是同胞并蒂的姊妹篇。曲的第一句重复唱出“想人生最苦离别”，一开头就传达出一吟三叹、绵绵不绝的离情。接着两句：“唱到阳关，休唱三叠”，借用唐代诗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的诗境画意，唤起读者关于折柳送别的丰富经历和种种感受。自王维诗传唱开以后，人们送别不能不唱“阳关”，唱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就向即将远行的人倾注了一片惜别慰勉的深情；但是，又不敢反复吟唱“阳关”，那“断肠声里无声画，画出阳关更断肠”（黄庭坚《题阳关图》）的阳关情、阳关景，会更加使人伤痛欲绝。这些联想，大大丰富了“想人生最苦离别”的内涵，为曲子酝酿了一种浓重的送别氛围。“急煎煎”以后三句，正是在这种愁云惨雾般的环境中，点画出离别时的情态：心焦如焚，意乱如麻，举措失度，欲言无语。若痴若呆的外在形象和复杂的内在情绪，活现出主人公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最后三句，尤写得俏皮生动。曲中女主人公先叮嘱丈夫牢记夫妻情分、相思痛苦和频寄音书；继而又警告丈夫：如果得了官就去寻花问柳，抛弃她，那末只要她听到一点儿风声，就会亲自去找他算账！在古代的爱情文学作品中，女子大多表现为缠绵、温柔、软弱，像本曲这种泼辣、刚强的女性还很少见。因而显得尤为可贵。
这首曲子描写离愁别恨，基调是伤感的、缠绵的，然而女主人公的性格却又使本曲具有泼辣刚健的风格。她那直朴坦率、亢爽快利的对话描摹，声情毕肖，使全曲显得生动、活泼。加上押入声韵，使曲辞在写情之中，具有一种阳刚之美。
（杨廷治）
〔双调〕水仙子·相思
刘庭信
恨重叠，重叠恨，恨绵绵，恨满晚妆楼。愁积聚，积聚愁，愁切切，愁斟碧玉瓯。懒梳妆，梳妆懒，懒设设，懒爇黄金兽。泪珠弹，弹珠泪，泪汪汪，汪汪不住流。病身躯，身躯病，病恹恹，病在我心头。花见我，我见花，花应憔瘦。月对咱，咱对月，月更害羞。与天说，说与天，天也还愁。
这一首小令以精雕细刻的艺术形式，表现了曲中抒情主人公由于“相思”而引起的“恨”、“愁”、“懒”、“泪”、“病”等一系列的忧悒与苦闷，反映了失恋女子心灵上的深深哀痛。
曲辞共由八韵组成，每韵表现一种感情或情态，自成一个层次。开头一韵，由三个三字句和一个五字句组成，一句一“恨”，总写“恨”之多。前两句，作者用“重叠”形容“恨”之多，作者为了强调，渲染其“恨”之多，在修辞上，使用了“回文”格，利用回文格所创造的回环往复的修辞效果，加以反复强调、渲染，极言其“恨”的如积如聚，重重叠叠。“恨绵绵”句则转写“恨”的绵长，连续不断；“恨满”句更将无形之物化为有形，用一个“满”字，把“重叠”“绵绵”的“恨”，加以具体化，形象化。从“晚妆楼”三字中，读者可以知道这怀“恨”的主人公是位妇女。接着，作者用同样的句式和类似的笔法，一连四韵，写了这位女主人公的“愁”、“懒”、“泪”、“病”，从外部情绪表现写到内心深处，感情氛围，逐层加重。“花见我”以下三韵，句式变为各由两个三字句和一个四字句组成，作者用花、月、天为衬托，进一步表现女主人公相思的心理状态，抒情更为细腻，女主人公的近乎病态的相思之苦，至此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这首〔水仙子〕的曲辞，较多地突破了〔水仙子〕常用的八句八韵格式。它虽然也是由八韵组成，但它的前五韵，每韵皆由四个分句组成，后三韵，每韵皆由三个分句组成，这与常见〔水仙子〕一句一韵的格式相比，首先是句数、字数都增加了许多。在同一种曲调节拍之内，字句的增多，必然造成音节间的紧促。其次是三字句特多。这种句式与上述紧促的音节相配合，特别是与回文格（后三韵中诸分句既是“回文”格，又是“顶针”格）所造成的回环往复、连绵不断的感情气氛相配合，就把女主人公的那种低抑凄切、抽抽噎噎的苦相思的声情，绘声绘色地表现了出来了。显然，此曲形式上的改变，是出于表现内容的需要，在这里，艺术形式与思想内容做到了很好的统一。
再者，这首小令的曲辞，细腻流丽，作者虽镂心刻骨，而字面上却少见刻镂之痕。作者熟练地使用了回文格与顶针格等修辞手段，又多用叠词点缀其间，使全曲字面上的流丽工细，一望而知；且前五韵与后三韵，均有整齐划一的句式结构，每韵之间，上下为对，使全曲呈现出一种严整之美。
（邱鸣皋）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
刘庭信
懒栽潘岳花，学种樊迟稼。心闲梦寝安，志满忧愁大。无福享荣华，有分受贫乏。燕度春秋社，蜂喧早晚衙。茶瓜，林下渔樵话。桑麻，山中宰相家。
这是一首咏怀言志之作。前四句为〔雁儿落〕，主要是写作者懒于官场生活而转向田园。作者借用潘岳和樊迟两个历史人物典故，来表现这种怀抱与志向。晋代潘岳为河阳（治今河南孟县西）令，命令全县遍种桃李花，人号曰“河阳一县花”（见《白帖》）。故庾信《春赋》有“河阳一县并是花”，李白《赠崔秋浦》诗有“河阳花作县”句。此曲中的“懒栽潘岳花”，意即懒于做官，所以次句紧接着说：“学种樊迟稼。”孔子的学生樊迟向孔子请教种庄稼的事，被孔子骂为“小人”（见《论语·子路篇》），而此曲的作者却偏要“学稼”。显然，这是志在退隐。我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往往遵守着一种信条：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前者是出仕为官，后者则是退隐。而退隐的归宿，往往在于山林田园。三、四两句，承退隐之意脉，道出人生的一种哲理：“心闲”则“梦寝安”，相反，“志满”则容易落空（古人戒“满”，以为“满则覆”。见《荀子·宥坐》），而惹来忧愁。作者志在退隐，一片冰心，自然是“心闲梦寝安”的。
“无福”句以下至曲终，是〔得胜令〕曲辞，继续发挥〔雁儿落〕曲意，抒写退隐之乐。“无福”句上应“懒栽”句，“荣华”仍指官场生活；“有分”句则应“学稼”句，“贫乏”自然是指退隐之后的清贫。“无福”、“有分”云云，皆语含讥讽，暗蕴一种拗怒之气。“燕度”以下至曲终，都是写退隐田园山林之乐。“燕度”“蜂喧”两句，写退隐生活中身边常见之景。古人立春秋二社，取春祈秋报之意。春日祈祷丰年，立为春社（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秋后农家收获已毕，立社设祭，以酬土神，报答神功，是为秋社（在立秋后第五个戊日）。燕子是候鸟，春社来而秋社去，这里用一个“度”字表现了燕子的这种习性。同时，这里也包含着作者退隐的生活内容：看着燕子春来秋去，年年如此，平静，安宁。“蜂喧早晚衙”是与“燕度春秋社”互为补充的另一景。“衙”，凡排列整齐成行之物皆可称为“衙”。蜂房排列整齐有序，称为“蜂衙”；且众蜂簇拥蜂王，如同朝拜屏卫，亦称“蜂衙”。众蜂早晚聚集，嗡嗡作响，作者用一个“喧”字，既传其声，又状其众，下字运意，颇见工力。“茶瓜”、“林下渔樵话”、“桑麻”，是进一步罗列作者退隐的生活内容，包括饮食、劳动诸方面。生活上的纯朴、平静，感情上的恬淡寡欲，以及字里行间所透出的山林泥土气息，无不与隐者的特定环境、特定心境和谐一致。结尾的“山中宰相”，典出《南史·陶弘景传》。南朝梁陶弘景隐居句曲山（即茅山，在今江苏境内），武帝礼聘不出，国有大事，辄就咨询，时称“山中宰相”。这个结句，既概括了全曲所描述的隐居生活，同时也流露了作者的理想与追求：他要像陶弘景那样，既要隐居山林田园，摆脱官场的腐臭，享受山林田园之乐，又不完全忘却对于国家政事的关心。这是我国古代清高类型的知识分子所理想的生活道路。我们对刘庭信的身世经历，因史料不备，未能详知，但据贾仲明的《录鬼簿续编》，刘庭信似未做官。所以，曲中所写，不一定是他自己的生活真实，很可能只是他的咏怀言志而已。
这首小令在写作上很注意句子的对仗美。〔雁儿落〕四句，一、二句对仗，三、四句对仗。〔得胜令〕八句，也同样都是工整的对句。对句扩大了曲辞的表现力，使有限的文字能表现更加丰富的生活内容；同时也使句式呈现对称美，严整有序，平仄协调，音韵铿锵。再者，这首曲辞写隐居生活内容，多从小处落墨，如写燕、写蜂、写茶瓜、写桑麻，等等，具体而微，但却由此展现了一片清幽的生活环境，又由此展现了作者内心世界的宁静。这种用笔，与写隐居题材极为相称。
（邱鸣皋）
〔南吕〕一枝花·春日送别
刘庭信
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雨随花瓣落，风趁柳条疏。春事成虚，无奈春归去。春归何太速？试问东君：谁肯与莺花做主？
这是刘庭信所作套数〔南吕·一枝花〕《春日送别》的第一曲，在元散曲中久享盛誉，贾仲明《录鬼簿续编》说它“语极俊丽，举世歌之”。
这首曲辞确实是“语极俊丽”。开头四句，作者扣住题中的“春日”，用工细绮丽的笔墨，描绘了一幅形象生动的春景图。其实，这四句的内容骨干，只是风、雨、杨柳和梨花。但作者以风写杨柳，以显其风流；以雨写梨花，以显其圣洁。于是，杨柳随风，梨花带雨，风与杨柳，雨与梨花，其形象皆互为衬托，相得益彰，春天的特有景象已分明呈显眼前。且“风”是“丝丝”的风，“雨”是“点点”的雨，“丝丝”“点点”两个叠词，把春天特有的轻柔、甜美的韵味也透露出来了。这四句由工稳的对句组成，所描写的物象、色彩以至词语的声律平仄，都互相为对，这实际上是以诗入曲，借对仗艺术而使这幅春景图形象更鲜明，色调更和谐。由此也可看出这首曲辞“语极俊丽”的特点。这四句曲辞所表现的情感基调是温柔的，但“雨随花瓣落”，也隐隐透露了一缕感伤的情绪。这种情绪，在“春事成虚”以下五句中得到了充分表现。梨花瓣落，春景将尽，春将归去，故云“春事成虚”。其实，这里的“无奈春归去”，既是指自然界的“春”，也是指即将远去的“人”；同样，“春归何太速”，既是对匆匆而尽的“春”的质问，也是对匆匆离去的“人”的埋怨。字面指春归，实指人去，暗扣题旨“送别”，这种亦春亦人，借春写人的双关笔法，给全曲增添了含蓄美。结句紧承上意，谓春既归去，那么谁为“莺花”做主呢？“东君”是司春之神；“莺花”，莺啼花开之意，泛指春天景物，这里以“莺花”指代曲中的抒情主人公。从“谁肯与莺花做主”看，这个主人公应是女性，而她所送别的，也应是她的丈夫或恋人。
这首曲辞先写景而后抒情，由景生情，从而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开头四句写送别之时的自然景物，景色虽美，但却少有欢乐。趁风的柳条，是送别的象征（古人折柳赠别）；而梨花带雨，则是送行者的形象写照（白居易《长恨歌》用“梨花一枝春带雨”形容泪痕满面的杨妃形象）。可以说，开头的写景，不仅是为下文抒情作铺垫，而且本身也饱含情感，只是将“情”含蓄在“景”中而已。再者，良辰美景，本应与丈夫或恋人共赏，而他却匆匆离去！良辰美景，顿成虚设，于是对景伤怀，愁思茫茫，景愈美则愁愈深。于是转而抒情。在写作上，这是一种富有表现力的反跌笔法，使写景抒情跌宕转折，相应相生，从而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邱鸣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