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亨贞
【作者小传】
(1309—1401)字复孺,号清溪,云间(今上海松江)人。元时曾任松江府学训导。入明后生活近三十年。著有《野处集》、《蚁术诗选》、《蚁术词选》等。《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三首。
〔仙吕〕后庭花·拟古
邵亨贞
铜壶更漏残,红妆春梦阑,江上花无语,天涯人未还。倚楼闲,月明千里,隔江何处山。
以思妇形象为题材的作品,自汉乐府以来,诗词中为数不少。这首以拟古为题的散曲小令当是摹仿这类作品的。它刻画了一个居住在江边楼头的女子思念远人的情景。所思念的远人当是她的丈夫,如系恋人,感情大约不是这样明朗和单纯的。
第一句点明时间:铜壶漏残,是黑夜快过去的时候了。第二句点出主人公是一位红粉佳人,也进一步点出季节——春天。春天更残漏尽之时,正是浓睡的好时光,可是佳人已从将尽未尽的梦中醒来。她梦见什么?为什么醒来?没有说。只知她醒后从眼前江上的花,想到了远在天边的人,可见她的内心是极不平静的。以否定命题为前提,说花“无语”,正是希望花解语、能语。然而花毕竟无语,而惊梦之人竟希望与花儿倾谈,可见她是怎样地孤独与寂寞了。同时,也巧妙地写出她的心事是隐秘、不便与外人谈起的。她在思念丈夫。他离得很远,在她看来,就像在天边一般。说他未还,不正流露了希望他快还的心情吗?这样,她做了什么梦以致心绪不宁如此,就不难想见了。以上是写她梦初醒时的心理活动。然而意犹未尽。她走到楼头,倚阑远眺。这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因为她知道此刻他决不会回来,但还是不知不觉又“倚楼”了。她希望那茫茫大江渡口或者绵绵古道尽头突然现出他的身影,痴情实在可感。当然,她没有看到她希望看到的。眼前只是一片明亮的月光,一泻千里。广阔的空间,正衬托了她那空寂寥落的心。望着江那边的一带远山,她想:那是哪里的山呢?这山是那么远,那么渺茫;而山那边,就更远更远了。可是自己思念的人却还在山那边很远的地方,那更是一个渺茫的,为自己所不知的世界了。他离自己是多么遥远哪!
这首小令写的就是这样一种思念之情。思妇的感情是浓烈的,但作者却将它化浓为淡。花、楼、明月、远山,形象色彩都是不鲜明的,思念也似有若无。但读过之后,谁都会被这少妇的情思牵绕,久久难以释怀。
拟古始自陆机,然而前人讥他“句仿字效,如临帖然”,自陶渊明之后,拟古也常出新意。散曲之中的拟古之作,此首当属上乘。
(姚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