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怀春雅集（节选）
佚 名
他日，潘夫人赴玉清观，追荐相国，命生辅行。生至中场僭归，见玉贞独坐于览绣窗下。生趋而揖之曰：“卿有所思乎？”玉贞从容作礼，答曰：“自严君去后，凄惨交集，何所思耶。”生曰：“心有所执，固不足以言思。思父之有，独无我思。”玉贞曰：“思若急于人而缓于父，正谓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生无以答。玉贞见生失容，复曰：“吾以思君，以其事端百出。愿得为吾家柱石，厚意之必报也。”生曰：“若报，当以何事？”玉贞起，取白璧二双，黄金五锭，致生前曰：“聊赠客边之需。”生艴然曰：“黄金百镒，唾视于轲氏之口 [1] 。白璧二双，芥拾于虞卿之手 [2] 。何以利而见诱。”玉贞笑曰：“吾为君蓄此久耳，正所谓敬以将之以玉帛则为礼。爱敬之心，假此以达，何必曰利 [3] 。”生揖而受之，曰：“国华愿赠百倍以谢卿，可乎？”贞曰：“百倍特可以谢桂英之躯耳。”生曰：“如桂英，发蒙振落耳，安敢以撮土而拟泰华 [4] 哉。”生虽与语，视其色多不自安。遂引身促之，玉贞环柱而走。复正色制之曰：“君不闻乎，君子之交淡若水，始虽疏而终必亲。小人之交浓若醴，始虽亲而终必疏 [5] 。盍不以君子相待乎？”生曰：“吾岂不知君子小人之分，若就以君子而论，吾闻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娶，不亲迎则得娶，必亲迎乎 [6] ？”玉贞未及答，生竟掩扉留之。玉贞恐不可脱，因制之曰：“吾见善始者多，克终者寡 [7] ，君当议以悠久之交可也。后园有一小祠之神，甚灵，宜请盟于神，未晚也。”生信之，遂与同行。玉贞又曰：“交神明若无香，一念之敬安在哉？”生感其言，大喜过望，遂往取香，玉贞从他路而归。生至，则行矣。生自叹甚愚，彷徨无措，因赋近体一律诗云：
踌蹰无地忆元晖，一握薰风下紫薇。
鲁矢拟飞聊必下，秦都不割赵空归。
水流东涧朝西涧，云过南扉下北扉。
携手不堪分手处，闲庭日永燕交飞。
玉贞一旦独步于爱莲亭上，生从会胜园内奔入，踵其后，以手抱之。玉贞力拒坚制，生求之曰：“国华于此，盖有日矣。岂不以父母之心为心，故卿之念为念。只为玉人情重，是以燕子忘归。感朝露以兴嗟，见秋蟾而增叹。茕茕骨立，形影相吊 [8] 。君岂得坐视而忍心耶？”玉贞曰：“吾岂不自知，但见一念之差，百年之恨。是故，闭门童子，一善尚求孔氏之贤；奔夜文君，万载而污苏瞻之齿。眼底纷纷，心中怏怏，倘失自裁，不惟我之名节丧失，亦且君之士风扫地。第可望者，适闻我母有结姻之言，可因其势而交之，庶得以遂兼葭之倚美玉 [9] ，兔丝之附丝萝 [10] 矣。”生曰：“斯愿克谐，是天来相，虽藉一时之欢合，亦何补于终身；三生之念，岂偶然耶。”玉贞深喜其志，遂携手于亭东畔，并坐留连，不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生益为色所夺，口虽言而心不逮，又逼之曰：“室迩人遐，当如暮夜无知何？”玉贞笑曰：“君何为是，吾岂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之流。夫人，立心不为昭昭信，伸节不为冥冥惰。岂可暗昧，废其所立哉。”又从而诳之曰：“子欲图我之私，我欲求君之制，得闻《酹江月》一词可矣。若然，吾当刻烛为信，若君烛至词成，吾即定期从约，不敢以爽。否则非所知也。”生曰：“固当应命，奈无征之言，误人有素。请命何题？”玉贞曰：“不过即其所处之景，自写所蓄之怀。”生曰：“欲写吾之郁抱，但恐笔舌不能尽焉。”乃用辛幼安之韵 [11] ，俄顷而成。其词曰：
天涯寥落，等闲间，又近端阳时节。竹箪微凉无限好，争奈骚人偏怯。绿树荫移，水晶帘卷，此境尘寰别。暗中挥泪，万千心绪难说。 谁信藕断丝连，泪干痕在，夜夜窗前月。旧恨眉峰舒不起，怎禁新愁又叠。默想归期，悠悠似水，空把肝肠折。不思岁月，无情白添华发。
烛至刻而词成，玉贞虽甚叹赏，亦甚推托抵牾，终不肯从约。生不能强，郁郁无奈，乃曰：“吾之词即占，君之言又背，此夜月白风清，不可以无佳句，卿当赋一《临江仙》调以抵之可也。吾击钵为信，若立刻响绝而就则已。”因戏曰：“不然，则上自玉楼 [12] ，下自冰室 [13] ，亦与君俱往然。”击钵之音未终，而玉贞之词随继。词曰：
扇动笙箫声袅袅，玉轮光浸寒波。风摇花影美娇娥。欲凭十二曲，试问夜如何？ 天柱指迷人去久，疏星空绕银河。细思好景暗消磨。天街凉似水，素露接飞蛾。
生见玉贞所赋之咏，不无枯淡之意。其中所蕴者，例此可知其余。无可奈何，知玉贞决不可犯，言语颠倒，进退仓皇。玉贞又慰之曰：“慎宜郑重，愿君抽织锦之一机，露操月之半指，但迟之以岁月，即当期报。吾岂守株待兔者耶。”生曰：“不再青春，光阴流水，无凭白发，百年身世一浮萍。若迟之以岁月，吾知心与时驰，意与岁去，鸡皮鹤发 [14] ，是之谁愆？”言毕，忽闻众声喧哗，遂遁去，不得再语。生次早，闻鹧鸪鸣，因占七言绝句一首：
苦竹山头苦竹西，山寒竹苦鹧鸪啼。
逢前正好彷徨立，又向相思树畔啼。
复因爱莲亭下有含莲数朵，故题一绝于亭之右，以示玉贞云：
浴罢贵妃出水隈，便将玉手托香腮。
薰风尽作催花鼓，何事含情不肯开？
生自会玉贞之后，酝成采薪之忧 [15] 。桂英以告玉贞，玉贞遂作《天仙子》词一曲示生云：
流水桥头舟一带，情重骚人不堪载。谓言消瘦怕郎招，忧未解，愁先碍，谩说江山如有待。 阆苑多春无处买，抚景平怀增感慨。寄君着力把金钩，宜作态，须宁耐，都付五湖明月在。
生见桂英持至，大喜。开视，竟无遂愿之意。复泪笔题《长相思》曲以答云：
风一林，月一林。景少情多两不禁，羞弹靖节琴。 忆归心，数归心。血泪滂滂满素襟，西山日半沉。
玉贞见生诗意飘荡，又恐有累生躯。所谓璘娘者，乃女之从婢，虽容貌不及玉贞一二，但其体态窈窕，真仿佛一玉贞也。玉贞平日喜其姿容类己，以善遇之。至此，不得已，以厚谋之。且曰：“以意感人，人以意投。以德感人，人以德报。报施之道自然。你在我荫下有日，未尝以薄亦未尝寄一切己事。奈我因与武功苏官人有约，今日我疾作，不可以风。愿汝代我可否？”又以行事之实告之。璘娘平时，蒙恩戴德之良多，奔走承顺之不暇，即应曰：“敢不从命。若于明烛中，不无妍媸之别乎？”玉贞曰：“不妨，吾有善处之之术。且我与苏公子，交日无多，而汝又不为熟。愿汝勿以圭角 [16] 太露。”遂使调己之言，服己之服。又先遣桂英，持《画堂春》词以许生云：
银河一派鹊成桥，因风吹下文箫。牛郎织女会今宵，还咏夭桃。 好把雅情持重，雨暮云朝。花窗月上影斜摇，报道佳招。
生见词意有许，欣慰有加，乃扣桂英曰：“吾闻，轻诺者必寡信，小姐欺我乎？”桂英曰：“小姐岂有欺官人之心。”临行又曰：“请官人勿秉烛以待，恐隔窗有耳，傍隙有人。”生信之，如其言，候至三鼓，果见前至。远迎曰：“卿今日作个信人也。”挽之入室，引于帐下。交好之情，虽翡翠之在青霄，鸳鸯之游绿水，未足谕也。相与枕藉，不知东方之既白。璘娘告归，生送之数步，乃觉。且笑且喜，遂作近体一律，托璘娘示玉贞云：
嘉会相逢实不期，思因依反好因依。
蓝田美玉双呈瑞，沧海明珠两蕴辉。
异草肯同繁草梦，野花偏艳好花枝。
充肠不及灵薯蓣，一粟安能止得饥。
玉贞见机不密，深为失意。明日接生于凝碧亭后，抚掌大笑，戏生。生笑曰：“一璘娘亦足以慰山伯 [17] 耳，非卿阴德乎。”计其何以得解白登 [18] ，自后疑怨更生。因作一《思归谣》云：
望云忆归期，归期是何时？卷帘对明月，明月天一方。故园松菊知犹芳，清风满林谁主张。倚楼醉把梁州按，孤情正属人倚阑。千里家乡回春晚，惟有故山劳望眼。
生父母，以生久在他乡，遣书促归甚急。生无奈，告禀夫人。夫人知其势不可留，谓生曰：“久劳调护，飘然非愿。郎君远念，音书宿诺，可乘便俯临。”命酒饯行。酒罢，生致谢而退。时节在端午，生写一律，并前所赋之谣与桂英，以达玉贞。诗曰：
清湖竞渡属端阳，解语琼荷作意妆。
爰俗且从传角黍，洗心犹愧浴兰汤。
诗因趣少吟来涩，花为风多灭去香。
万古无私天上月，照人窗下读离章。
玉贞见诗，已知生去，悒怏满怀。是夜，伺夫人睡尽，欲与生寄别，又恐生窃私之意未除。乃率从妾三五，潜出别生，相视饮泣。生曰：“风景几番，我怀为之牢，窘甚矣。正所谓落花随水抛人去，芳草连天何处归。然国华早夜思卿，或展转在傍，或举目如见。故《诗》曰：‘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19] ，若则未见，而写我心。卿何寡情若此哉？”玉贞曰：“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吾忝风流余韵，情私恐玷于品流，父道母仪，家教素遵于弱质，诚闺阃 [20] 是非，吾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周公责子，意在成王 [21] 耳。在我，固所甘心，于君诚恐累德。至曰附会支离之词，致之勿论。八极虽广，寸眸可圆，万物虽多，一朝可齐。卿若以心视我，何惮事之不周，但无心故也。一念之中，惟君是仰。我固有解佩 [22] 之情，君只恐贻养鹰 [23] 之诮。幸吾严君，有室家之遗命，慈母有敬爱之宿心。但子力为维持，庶几种玉之缘 [24] 克谐也，同心之愿永于也。”生但含默不言。玉贞无奈，又慰之曰：“君到家，因便速来，休轻远别，向后当期所报，勿以凄怆之情，见累青云之体 [25] 。”言毕，双泪交流，须臾告归。生无已，乃姑留之。玉贞亦不忍舍去，因并坐中庭之前。生遂缀一律以与玉贞，诗曰：
琥珀杯中酒正浓，却教马首驻江东。
苍茫别意鸡三唱，迢递烟波恨几重？
眉黛锁愁山聚碧，泪痕轻坠烛摇红。
凄凉不尽相思话，惊起沙头一个鸿。
玉贞依韵答生云：
留别空余夜色浓，伤怀人坐竹林东。
薰风拂席荷香满，明月穿帘树影重。
绿鬓多因愁里白，朱颜非为酒中红。
相看莫便移青眼，好把平安报便鸿。
顷闻庭树中有慈鸟，惊林飞鸣。玉贞吟一绝以赋之云：
惊鸟飞过断桥头，拣尽寒枝不肯投。
莫道栖身无定处，海棠花外有高楼。
生疑玉贞“海棠花外有高楼”句有异志，谓之曰：“吾暂舒飞燕之眉，又饵祖翁之计，每于君前白诸怀抱，不惮烦劳，第感道及前词，足慰黄金其诺 [26] 。但日睽颜角，则时曳心旌，正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27] 。卿何谓出此落句？”玉贞正色对曰：“独不闻乎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说辞之意，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 [28] 。且君与我之私，名虽无点水之交，情则有丘山之固。偶然之句，何足疑哉。定不以此身而落他人之手，如果不遂所志，吾有死而已。”遂剪发为信。生信其义，不胜所慰。玉贞面生，再拜曰：“吾只此别君，明日不能出矣。”生曰：“吾明早言还，必欲愿卿一见，胡云不出，使我心伤。”玉贞曰：“百结愁肠，难誊口说 [29] 。吾于一日十二时，时时兴叹。五更两三点，点点思君。岂不愿见，若见则情重，浃连而不自知其丑，人众中猜疑之诮何追。”生曰：“彼此皆然。”各辞退。
《怀春雅集》又名《金谷怀春》。选自文言小说集《花阵绮言》，也见于《万锦情林》《燕居笔记》等集。作者不详，《百川书志》著录为“国朝三山凤池卢民表著，又称秋月著”。欣欣子在《金瓶梅词话》中称它是前代骚人卢梅湖作。
这是一部约产生于明代中叶成化年间的中篇文言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书生苏国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见到了唐相国的小姐拱璧（字玉贞），一见钟情，开始了不懈的追求。他设法到唐府拜师，住到了唐家，寻找机会与玉贞私会。玉贞对他也很钟情，两人利用诗词作交流手段，不断地加深了感情。但玉贞对国华的性爱要求却始终严拒。后来由双方家庭做主订了婚约，二人终于结合。
作为一部爱情小说，它写的一见倾心式的恋爱，并没有为小说的发展提供什么有特殊价值的新模式，它的情节在男子不顾一切地追求和女子半推半就地接受中展开。故事也不曲折，甚至可以说很平淡。但有一个特点：它的矛盾焦点在于对“欲”的态度。苏国华开始是钟情于玉贞的色，遇到的阻碍并不大，不久就得到了玉贞的回应。但此后他就进一步要实现自己的欲，在玉贞那里却遭到了虽不严厉却很坚决的拒绝。玉贞对董生的要求并不反感，她自己不肯，却派了一个璘娘去冒名顶替。在婚约既定之后，她则认为此时许身已经名正言顺，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似乎也顺理成章，其特别处在于他们的私会为玉贞的母亲撞见后，玉贞一点也不害怕，当面理直气壮地要母亲包涵：“庶几以恩合者终于恩，以情合者终于情。”更难得的是母亲对此表现了十分的理解和通达。不仅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反说：“吾见私奔窃娶者，当加犯法之名；正娶明婚者，莫作违条之论。顾玉贞，乃寡人今日之门楣，却为郎明日之箕帚。郎君毋恐也。”从对现实的反映方面说，它似乎有点不够真实，但从作者的观念来看，他在封建礼教和性观念方面的确有所突破。尽管它仍然是坚持合法婚姻为前提，而且明显地表现出对男性欲念的倾斜，所以他写的这位才子苏国华从今天来看，还有一点轻薄。他还把维护性的尊严，看成是贵族女性的特权，婢女在性方面则是可以任男人获取的，表现出封建社会男权至上和等级观念。但它以性为一种正当要求，并非不道德甚至罪恶，明确地表达出对女性贞操观念的一种通融态度，而它真正肯定的是“情”。这为明末文学表现“情与理”的冲突，高扬“情”的旗帜开了先河。
从艺术上看，小说中的人物多少已经有了一些性格，故事也很完整，有些场景写得也堪称动人，如二人临别时的对话，表达了一对恋人内心的复杂和缠绵之情。文言小说和自宋元发展起来的通俗小说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它上承唐宋传奇，是一种纯文人文学。作者的创作目的和心态与通俗小说作者的不同，在于其作品并不以城市大众为接受对象，而是为了自娱，或者是为了一逞自己的才情，所以并不重情节的曲折和引人入胜，也不注重细节的真实性和生活化，语言的口语化和性格化。从《怀春雅集》看，它明显地反映出两方面的特点：
第一，大量诗词的插入。在三万余字的《怀春雅集》中，竟插入了近二百首各体诗词和文章，篇幅占了三分之一多。这些诗词有些与人物性格和情节有关，大量的则与之无关，如连篇累牍的咏花诗。给人的印象是：作者并不是用意在写小说，只是他觉得自己满腹诗才，不吐不快，因借一故事把它们发挥出来而已。
第二，作品的叙述语言，不仅不是白话，而且不是我国有优良传统的表现力强的流畅的古典散文，如同唐宋传奇和叙事体散文那样，而是用了大量的骈体，其中塞满了典故，有些典故偏僻而琐碎，从而使它缺少了生活气息和可读性，并且失去了没有熟读诗书的广大群众读者，虽然它被收进了如《燕居笔记》这样的通俗类书中。其实这样的作品也很难获得大量文人读者的喜爱，因为无论是从诗词或者文章的角度去欣赏，它的水平都难称上乘。
这两点说明，这部作品和此类小说还是一种不很成熟的小说形态。按理说，唐宋传奇已经是很成熟的文言小说了，何以到了此时反而又有这种不很成熟的文言小说出现呢？这与元明以来散文自身发展的水平有关，也与宋以后的小说主要在城市通俗文化中的发展相关。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文言小说只被作为一种笔记体裁对待，从事散文写作的文人，他们的小说创作意识是不明确、不强烈的，小说文体意识也是不清晰的。但它们毕竟已经是在写小说，作品也已具备了小说的基本素质。从题材内容而言，它可以说是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的先声；从文言小说体裁的发展过程而言，它是从唐宋传奇到清初的杰出文言小说《聊斋志异》中间的一个过渡。它们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和有一定价值的。
（姚品文）
注 释
[1].“黄金百镒”二句：《孟子·公孙丑下》：“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馈七十镒而受；于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而夫子必居一于此矣。’孟子曰：‘皆是也。……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轲氏：即孟子。孟子名轲。唾视：唾弃，轻视。
[2].“白璧二双”二句：《风俗通》：“虞卿一见赵孝成王，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双。”虞卿，战国时游说之士。赵孝成王曾封以上卿，因名虞卿。
[3].何必曰利：《孟子·梁惠王上》：“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利于吾国乎？’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4].撮土而拟泰华：用一小撮土和泰山、华山相比。言以小比大。
[5].“君子之交淡若水”数句：《礼记·表记》：“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
[6].“吾闻以礼食则饥而死”数句：《孟子·告子下》：“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色与礼孰重？’曰：‘礼重。’‘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
[7].善始者多，克终者寡：《战国策·燕策二》乐毅《报燕惠王书》：“臣闻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
[8].“茕茕骨立，形影相吊”二句：李密《陈情表》：“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9].蒹葭之倚美玉：《世说》：“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泰初共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
[10].兔丝之附丝萝：《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丝萝即女萝。
[11].辛幼安之韵：指辛弃疾词《念奴娇·书东流村壁》。词牌《念奴娇》一名《酹江月》。幼安，辛弃疾字。
[12].玉楼：传说中天上仙人所居楼宇。此即指天上。
[13].冰室：古人藏冰的地下室。此即指地下。
[14].鸡皮鹤发：指老年。老年人皮肤起栗有如鸡皮，头发之白如鹤之羽毛。
[15].采薪之忧：自称有病的婉辞。朱熹《四书集注》：“采薪之忧，言有病不能采薪，谦辞也。”
[16].圭角：圭（古代帝王诸侯举行隆重仪式时用的一种下圆上方的玉制礼器）的棱角。犹言锋芒。此处指其个人的行为特点。
[17].山伯：当指民间梁祝故事中的梁山伯。
[18].得解白登：即解围。白登，山名，在今山西大同东北。汉初冒顿单于在此围困汉高祖大军达七日之久，后用陈平计，重赂冒顿单于阏氏（皇后），始得解围。
[19].“既见君子”二句：《诗·小雅·蓼萧》：“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兮。”
[20].阃（kǔn）：妇女所居内室。“闺阃”借指妇女。
[21].周公责子，意在成王：周武王死，周公辅佐成王，管叔、蔡叔散布流言中伤周公。周公作《鸱鸮》之诗，诗中有“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其中的“子”，指成王。这里引用此典，意思略有出入。
[22].解佩：女子对男子赠送表达情意的礼品。据《列仙传》卷上：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交甫见而悦之，下请其佩，二女解佩与交甫，交甫悦受而怀之。佩，身上佩带的玉饰。
[23].养鹰：疑为养痈之误。
[24].种玉之缘：即姻缘。据《搜神记》：杨伯雍于终南山得仙人所赠石子，谓种之可生玉，并得好妇。右北平徐公有好女，杨往求之，徐言须得白璧一双方可。杨于种玉处得白璧五双，遂聘徐女。
[25].青云之体：对人身体的敬称。谓其身可以青云直上也。
[26].黄金其诺：《史记·季布栾布列传》：“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一诺。”
[27].“相思相见知何日”二句：出自李白《三五七言诗》。
[28].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意数句：《孟子·万章上》：“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29].誊口说：《易·咸》：“象曰：咸其辅颊舌誊口说也。”后以誊口指张口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