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懋澄
【作者小传】
(1569—1622) 明文学家。字幼清,号稚源,一作自源。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喜交游,与陈继儒等名士为友。因屡试不第,直至万历四十年(1612)方中举人,后又再试三次,均落第而归。作有《九龠集》等。
负情侬传
宋懋澄
万历间,浙东李生,系某藩臬 [1] 子,入资游北雍 [2] ,与教坊女郎杜十娘情好最殷。往来经年,李资告匮,女郎母颇以生频来为厌。然而两人交益欢。女姿态为平康 [3] 绝代,兼以管弦歌舞妙出一时,长安 [4] 少年所藉以代花月者也。母苦留连,始以言辞挑怒,李恭谨如初。已而声色竞严。女益不堪,誓以身归李生。母自揣女非己出,而故事 [5] 教坊落籍 [6] 非数百金不可,且熟知李囊中空无一钱,思有以困之,令媿 [7] 不办,庶自亡去。乃戟掌 [8] 诟女曰:“汝能耸郎君措三百金畀老身,东西南北唯汝所之。”女郎慨然曰:“李郎虽落魄旅邸,办三百金不难。顾金不易聚,倘金聚而母负约,奈何?”母策李郎途穷,侮之,指烛中花笑曰:“李郎若携金以入,婢子可随郎君而出。烛之生花,谶 [9] 郎之得女也。”遂相与要言而散。
女至夜半悲啼,谓李生曰:“郎君游资,固不足谋妾身,然亦有意于交亲中得缓急乎?”李惊喜曰:“唯!唯!向非无心,第未敢言耳。”明日,故为束装状,遍辞亲知,多方乞贷。亲知咸以沈缅狭斜 [10] 积有日月,忽欲南辕,半疑涉妄,且李生之父怒生飘零,作书绝其归路,今若贷之,非为无所征德,且索负无从,皆援引支吾 [11] 。生因循经月,空手来见。女中夜叹曰:“郎君果不能办一钱耶?妾褥中有碎金百五十两,向缘线裹絮中。明日,令平头 [12] 密持去,以次付妈。此外非妾所办,奈何!”生惊喜,珍重持褥而去。因出褥中金语亲知。亲知悯杜之有心,毅然各敛金付生。仅得百两。生泣谓女:“吾道穷矣,顾安所措五十金乎?”女雀跃曰:“毋忧,明旦妾从邻家姊妹中谋之。”至期,果得五十金。合金而进。妈欲负约,女悲啼向妈曰:“母曩责郎君三百金,金具而母失言;郎持金去,女从此死矣。”母惧人金俱亡,乃曰:“如约。第自顶至踵,寸珥尺素 [13] ,非汝有也。”女欣然从命。明日,秃髻布衣,从生出门,过院中诸姊妹作别。诸姊妹咸感激 [14] 泣下,曰:“十娘为一时风流领袖,今从郎君蓝缕出院门,岂非姊妹羞乎?”于是,人各赠以所携。须臾之间,簪彄 [15] 衣履,焕然一新矣。诸姊妹复相谓曰:“郎君与姊,千里间关 [16] ,而行李曾无约束。”复各赠以一箱。箱中之盈虚,生不能知;女亦若为不知也者。日暮,诸姊妹各相与挥泪而别。女郎就生逆旅,四壁萧然,生但两目瞪视几案而已。女脱左膊生绢,掷朱提 [17] 二十两,曰:“持此为舟车资。”明日,生办舆马出崇文门,至潞河,附奉使 [18] 船。抵船,而金已尽。女复露右臂生绡,出三十金,曰:“此可以谋食矣。”生频承不测,快幸遭逢,于是自秋涉冬,嗤来鸿之寡俦 [19] ,诎游鱼之乏比 [20] ,誓白头则皎露为霜,指赤心则丹枫交炙 [21] ,喜可知也。
行及瓜州,舍使者艅艎 [22] ,别赁小舟,明日欲渡。是夜,璧月盈江,练飞镜写 [23] ,生谓女曰:“自出都门,便埋头项;今夕专舟,复何顾忌?且江南水月,何如塞北风烟?顾作此寂寂乎?”女亦以久淹形迹,悲关山之迢递,感江月之交流,乃与生携手月中,趺坐船首。生兴发,执卮,倩女清歌,少酬江月。女婉转微吟,忽焉入调。乌啼猿咽,不足以喻其悲也。有邻舟少年者,积盐维扬 [24] ,岁暮将归新安 [25] ,年仅二十左右,青楼中推为轻薄祭酒 [26] 。酒酣闻曲,神情欲飞,而音响已寂,遂通宵不寐。黎明,而风雪阻渡。新安人物色生舟,知中有尤物。乃貂帽复绹 [27] ,弄形顾影。微有所窥,即扣舷而歌。生推蓬四顾,雪色森然。新安人呼生稍致绸缪,即邀生上岸,至酒肆论心。酒酣,微叩公子:“昨夜清歌为谁?生俱以实对。”复问公子:“渡江即归故乡乎?”生惨然告以难归之故:“丽人将邀我于吴越山水之间。”杯酒缠绵,无端尽吐情实。新安人愀然谓公子:“旅靡芜而挟桃李 [28] ,不闻明珠委路有力交争乎?且江南之人最工轻薄,情之所钟,不敢爱死。即鄙心时时萌之,况丽人之才,素行不测。焉知不借君以为梯航,而密践他约于前途?则震泽 [29] 之风波,钱塘之风浪,鱼腹鲸齿,乃公子之一抔三尺 [30] 也。抑愚闻之,父与色孰亲?欢与害孰切?愿公子之熟思也。”生始愁眉,曰:“然则奈何?”曰:“愚有至计,甚便于公子,顾公子不能行耳。”公子曰:“为计奈何?”客曰:“公子诚能割厌余之爱,仆虽不敏,愿上千金为公子寿。得千金,则可以归报尊君;舍丽人,则可以道路无恐。幸公子熟思之。”生既漂零有年,携影挈形,虽鸳树之诅生死靡他 [31] ,而燕幕之栖 [32] ,进退维谷。羝藩狐济 [33] ,既猜月而疑云。燕啄龙漦 [34] ,更悲魂而啼梦。乃低首沉思,辞以归而谋诸妇。遂与新安人携手下船,各归舟次。
女挑灯俟生小饮,生目动齿湿,终不出辞,相与拥被而寝。至夜半,生悲啼不已,女急起坐,抱持之曰:“妾与郎君处,情境几三年,行数千里,未尝哀痛,今日渡江,正当为百年欢笑,忽作此面向人,妾所不解。抑声有离音,何也?”生言随涕兴,悲因情重,既吐颠末 [35] ,涕泣如前。女始解抱,谓李生曰:“谁为足下画此策者?乃大英雄也!郎得千金,可觐二亲;妾得从人,无累行李。发乎情,止乎礼义。贤哉!其两得之矣。顾金安在?”生对以:“未审卿意云何,金尚在是人箧内。”女曰:“明早亟过诺之。然千金重事也,须金入足下箧中,妾始至是人舟内。”时夜已过半,即请起,为艳装。曰:“今日之妆,迎新送旧者也,不可不工。”计妆毕,而天亦就曙矣。新安人已刺船 [36] 李生舟前,得女郎信,大喜曰:“请丽卿妆台为信。”女忻然谓李生:“畀之。”即索新安人聘资过船,衡之无爽。于是,女郎起自舟中,据舷谓新安人曰:“顷所携妆台中,有李郎路引 [37] ,可速检还。”新安人急如命。女郎使李生:“抽某一箱来。”皆集凤翠霓 [38] ,悉投水中,约值数百金。李生与轻薄子及两船人,始竞大咤。又指生抽一箱,悉翠羽、明珰 [39] 、玉箫、金管也,值几千金,又投之江。复令生抽出某革囊,尽古玉紫金之玩,世所罕有,其偿盖不资云,亦投之。最后,惎 [40] 生抽一匣出,则夜明之珠盈把。舟中人一一大骇,喧声惊集市人。女郎又欲投之江,李生不觉大悔,抱女郎恸哭止之。虽新安人亦来劝解。女郎推生于侧,而啐骂新安人曰:“汝闻歌荡情,遂代莺弄舌,不顾神天;剪绠 [41] 落瓶,使妾将骨殷血碧 [42] 。妾自恨弱质,不能抽刀向伧 [43] 。乃复贪财,强求萦抱。何异狂犬方事趋风,更欲争骨。妾死有灵,当诉之神明,不日夺汝人面。且妾藏形诒影,托诸姊妹蕴藏奇货,将资李郎归见父母也。今畜我不卒 [44] 而故暴扬之者,欲人知李郎眶中无瞳耳。妾为李郎,涩眼几枯,翕魂屡散 [45] ;李郎事幸粗成,不念携手而倏溺如簧 [46] ,畏多行露 [47] ,一朝捐弃,轻于残汁。顾乃婪此残膏,欲收覆水,妾更何颜而听其挽鼻 [48] !今生已矣!东海沙明,西华黍垒 [49] ,此恨纤缠,宁有尽耶!”于是舟中崖上,观者无不流涕,骂李生为负心人,而女郎已持明珠赴江水不起矣。当是时,目击之者,皆欲争殴新安人及李生,李生暨新安人各鼓枻 [50] 分道逃去,不知所之。噫!若女郎,亦何愧子政 [51] 所称烈女哉!虽深闺之秀,其贞奚以加焉!
宋幼清 [52] 曰:余于庚子 [53] 秋闻其事于友人。岁暮多暇,援笔叙事。至“妆毕而天已就曙矣”,时夜将分,困惫就寝,梦披发而其音妇者谓余曰:“妾羞令人间知有此事。近幸冥司见怜,令妾稍司风波,间豫 [54] 人间祸福。若郎君为妾传奇,妾将使君病作。”明日,果然。几十日而间。因弃置箧中。丁未 [55] ,携家南归,舟中检笥稿,见此事尚存,不忍湮没,急捉笔足之,惟恐其复祟,使我更捧腹也,既书之纸尾,以纪其异。复寄语女郎:“传已成矣,它日过瓜州,幸勿作恶风浪相虐。倘不见谅,渡江后必当复作。宁肯折笔同盲人乎?”时丁未秋七月二日,去庚子盖八年矣。舟行卫河道中,距沧州约百余里。不数日,而女奴露桃忽堕河死。
本文选自《九龠别集》卷四,是明代传奇小说中最著名的篇章之一。这篇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美貌多才、聪明机敏、热烈追求正常人的生活的妓女杜十娘的形象。作品中有两个情节最引人注目。其一是杜十娘为从良作了长期的充分准备,拥有的钱财何止千万,三百两银子的赎身钱对她来说是区区小数,可是她却坚持要身无分文的李生筹划这笔钱款;其二是李生中途变卦,将杜十娘转卖给新安盐商,目的是为了获得一千两银子,此时杜十娘宁可将价值连城的珠宝抛入江中,也不愿以此换得李生的回心转意。在明清小说与戏曲创作中,妓女从良是常见的题材,它们大多写女主角经过种种曲折与磨炼,终于跳出火坑而与意中人团圆的故事,内容常大同小异,但《负情侬传》中这两个情节的设置打破了旧格局,既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鲜明地显示了杜十娘机智、刚烈的性格。
第一个情节描绘了杜十娘赎身的艰难,经济窘迫的李生无法筹得这笔款子,而总算筹得后,鸨母却又变卦,全靠杜十娘以死抗争,鸨母才无可奈何地放她出门。作者花了不少笔墨去渲染筹得赎身钱款的不易,这些描写既是后来情节发展的伏笔,同时也是表现杜十娘机智的重要内容。读者在读完故事后都很清楚,杜十娘拥有的财物何止是抵偿她的身价,可是当李生实在借贷无路时,她也只是拿出“碎金百五十两”,后又借了五十两,其余的仍要李生设法筹划。妓女赎身从良的最大障碍是鸨母的阻挠,杜十娘对此有着充分的估计与准备,李生在她启发下向亲友们借贷的举动,使鸨母根本想不到自己放走的妓女竟拥有价值万千的珠宝,在这场较量中,机智的杜十娘显然是个胜利者。
李生也同样认为杜十娘已竭尽了财力,因为后者连藏在褥中的银子也都交给了他,而且全是“碎金”,显然是平日点点滴滴积蓄的所有财产。杜十娘出门时是“秃髻布衣”,在旅馆中是“四壁萧然,生但两目瞪几案而已”。在赎身过程中,杜十娘对李生丝毫不露口风容易理解,那是为了防止被鸨母看出蛛丝马迹,可是等跳出火坑后,她仍是不动声色,不向李生说明自己的经济实情,只是“脱左膊生绢,掷朱提二十两”付舟车费,“露右臂生绡,出三十金”以当食费,其他一概不提。杜十娘始终都不愿在李生面前露财,她要的是李生的真心相爱,而不希望是靠钱财赢得意中人的欢心。
杜十娘终于跳出了火坑,对许多同类似题材的作品来说,大团圆正是故事的结束,可是在《负情侬传》里,这却只是悲剧的开始。杜十娘尽管为从良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选中的意中人却是猥琐卑劣的小人:这个纨绔子弟出于极端自私的打算,竟在途中将杜十娘转卖给新安盐商。当李生吞吞吐吐地将这一消息告诉杜十娘时,杜十娘虽感到突然,但也并不是毫无思想准备,她前面一直在担心这一悲剧的发生,因此一旦发生,她能十分冷静地立即作出反应:“谁为足下画此策者?乃大英雄也!郎得千金,可觐二亲;妾得从人,无累行李。发乎情,止乎礼义。贤哉!”此时杜十娘已下以死控诉、抗争的决心,可是卑琐的李生竟将她的痛彻心腑之语当作同意的表示。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杜十娘当众痛斥李甲后,就抱持卖身积蓄的宝匣投入滚滚波涛,用青春和生命,对罪恶的封建社会发出了最强烈的控诉。这一情节是刻画杜十娘性格最重要的一笔,她正直、刚烈的形象恰与李生之卑琐、盐商之奸猾形成鲜明对照,“可以生青楼之色,唾白面之郎”(明卓珂月《百宝箱传奇引》)。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以死对黑暗社会进行抗议的悲壮之举给人以强烈的震撼,“目击之者,皆欲争殴新安人及李生”,而从文学创作角度来说,这一悲剧结局又具有巨大的艺术魅力。
在古代描写妓女从良的故事中,《负情侬传》是一篇突破原有创作格局的作品。自唐宋以来的同类题材的作品中,其结局或是女子被抛弃,如《霍小玉传》等,或是夫荣妻贵,如《李娃传》等,而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封建权势、门第在其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负情侬传》中,封建势力的压迫依然是酿成杜十娘悲剧的重要因素,可是关键时刻置她于死地的却是金钱的力量:新安盐商愿出千金换取丽人,而李生则认为这是一桩合算的买卖。其实,杜十娘从良计划的基础也是金钱:“蕴藏奇货,将资李郎归见父母也。”这些情节的描写透露了明中期后商品经济的发达所引起的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而杜十娘的抗争与终于失败在客观上又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在金钱势力的左右下,妇女仍然难以摆脱悲剧的命运。当得知新安盐商的计划时,杜十娘如果展示她的财宝就足以使李生回心转意,但她丝毫不考虑如此卑辱的选择:“一朝弃捐,轻于残汁。顾乃婪此残膏,欲收覆水,妾更何颜而听其挽鼻!”她虽作了充分的钱财上的准备,但渴望企求的却是人格上的平等,一旦理想破灭,她就毅然地弃珠投江,维护了自己的尊严,而作品通过这些描写所显示出的鲜明的平民意识与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也正是明中后叶以来兴起的启蒙思想的重要内容。
在作品结束处,宋懋澄又对自己的创作经历作了补叙:他分两次,历时八年方写成了《负情侬传》。初作未终篇,夜梦披发女子警告,若写她的私事,便将得病。次日果然得病,遂搁笔。八年后于舟中检旧稿续完,不料几日后女奴露桃堕水而死。这段描写颇似传奇,但在《九龠集》中确有两篇祭露桃之文,此当非虚构;作者迷信佛道,确信杜十娘阴魂的报复,此也为实情。然而这段描写更是出于创作的需要。首先,杜十娘刚烈的形象被进一步突出,并以她死后的耿耿于怀反衬生前的伤心之极;其次,以这样的文字结尾已别具一格,而篇末又突见波澜,足显创作之功力;最后,作者又借此申明自己一贯的创作主张,即偏重于纪实。本篇描写的并非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是明代万历二十年(1592)京城哄传一时的真实事件。作者是取材于现实,并以史传与古文笔法描写人物故事。在明末清初时,这是一种相当流行的写作方式,宋懋澄创作的影响对于该特色的形成显然是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就《负情侬传》而言,这篇具有强烈的时代感与真实感的作品问世后即产生巨大影响,在明末先后被《亘史抄》《情种》《情史》等书选载,又被冯梦龙改写为著名的拟话本小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不少戏曲家也在作改编后将故事搬上舞台,杜十娘也因此成为人们所熟知的典型形象。
(陈大康)
注 释
[1].藩臬(niè):藩指布政使,明时为一省之最高行政长官,臬指提刑按察使,明时为省最高司法长官。此处藩臬指省级高级官僚。
[2].入资游北雍:通过捐资进入北京国子监就读。明时北京与南京均设国子监,北雍即北京的国子监。
[3].平康:唐代长安丹凤街有平康坊,是妓女聚居之处,故而后以平康为妓女所居的泛称。
[4].长安:唐代国都,这里借以代指北京。
[5].故事:旧规,惯例。
[6].落籍:妓女从良,从乐籍除名。
[7].媿:同“愧”。
[8].戟掌:用食指中指指点,其形如戟,故称戟掌。
[9].谶(chèn):预言,预兆。
[10].狭斜:亦作狭邪,原意指小街曲巷,因狭路曲巷多为娼妓所居,后遂以指娼妓居处。
[11].援引支吾:寻找理由搪塞推托。
[12].平头:指仆人。
[13].寸珥尺素:此处意指任何一件首饰与任何一件绸缎衣服。珥,耳饰。素,生绢。
[14].感激:愤激。
[15].彄(kōu):指环一类的装饰物。
[16].间关:道路崎岖难行。
[17].朱提(shúshí):云南昭通市境内有朱提山,产银多而美,后世因以“朱提”为高质银的代称。
[18].奉使:奉命出使的使臣。
[19].寡俦:此处意为没有伴侣。
[20].乏比:此处意为没有伴侣。
[21].丹枫交炙:喻两颗赤心像枫叶那般火红。炙,原意为烧烤。
[22].艅艎(yúhuáng):大船。
[23].练飞镜写:此句意为大江东流,月光泻洒。写,同“泻”。
[24].积盐维扬:在扬州一带做盐商。维扬,扬州的别称。
[25].新安:即徽州府,今安徽休宁、歙县一带。
[26].祭酒:国子监的主官,此处意为首领。
[27].绹:原指绳子,此处作动词解,意为重新戴上貂帽,系好帽带。
[28].旅靡芜而挟桃李:喻携美女同行。靡芜,即蘼芜,香草名,与桃李同喻美女。
[29].震泽:江苏太湖的古名。
[30].一抔(póu)三尺:指小坟。一抔,一捧土。一抔与三尺均是形容坟的矮小。
[31].虽鸳树之诅生死靡他:意为虽有同生死的山盟海誓。鸳树,指韩凭夫妇的典故。相传战国时宋康王强夺韩凭妻,并罚韩凭修筑长城。不久,韩凭夫妇相继自杀。宋康王不许合葬,一夜之间,两冢之端各长一树,旬日而盈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栖于树上,晨夕不离。诅,誓祝。靡,无。
[32].燕幕之栖:燕子把窝建在帷幕上,喻处境危险。
[33].羝(dǐ)藩狐济:典出《易经》,意为公羊触在篱笆上,因挂住了角而进退不得;小狐狸过河,因弄湿了尾巴而行步艰难。喻行程中举步维艰。
[34].燕啄龙漦(lí):燕啄,典出《汉书》:汉成帝时,民间有“燕飞来,啄皇孙”的民谣。后来赵飞燕进宫,成为成帝皇后,她因自己没有儿子,暗中杀死许多皇子。龙漦,典出《史记》:夏末,有二龙现于帝廷,夏帝收其唾沫于匣中。周厉王时将匣打开,龙沫飞出,一宫女踏沫而怀孕,生女褒姒,后周厉王宠褒姒,终至亡国。
[35].颠末:本末,前后经过情况。
[36].刺船:撑船。
[37].路引:道路通行的凭证。
[38].集凤翠霓:似指凤形珠宝首饰。
[39].明珰:用珠玉串成的耳饰。
[40].惎(jì):教,使。
[41].绠(gěng):汲水器上的绳索。
[42].骨殷(yān)血碧:此处以骨和血呈现的特殊颜色表示含冤屈而死之意。殷,赤黑色。碧,青绿色。
[43].伧:原意为粗野、鄙陋,此处指鄙贱之夫。
[44].畜我不卒:意为中途抛弃。畜,容留。
[45].翕魂屡散:形容殚精积虑。翕,合,聚。
[46].倏溺如簧:意为很快就被花言巧语说动。倏,很快。溺,沉迷。如簧,巧言如簧之意。
[47].畏多行露:意为很怕事情对自己不利。语出《诗经·召南·行露》,原意为害怕衣履被露水沾湿。
[48].挽鼻:牵着鼻子走。
[49].西华黍垒:意为高大的华山是靠一粒粒土石累积起来的。形容积累不易,遗恨无穷。
[50].鼓枻(yì):划桨。枻,短桨。
[51].子政:西汉文学家刘向之字。刘向曾著《列女传》。
[52].宋幼清:即作者宋懋澄,幼清为其字。
[53].庚子:指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
[54].豫:通“预”,此处意为干预。
[55].丁未:指万历三十五年(1607)。
珠 衫
宋懋澄
楚中贾人某者,年二十余,妻美而艳,夫妇之爱甚笃 [1] 。某商于粤,久不归。其家近市楼居,妇偶当窗垂帘外望,忽见美男子,貌类其夫,乃启帘流盼,既觉其误,赧然而避。男之新安人,客二年矣。见楼上美人盼己,深以为念。叩姓名于市东鬻珠老媪,因遗重贿,求计通之。媪曰:“老妇知之矣,此贞妇不可犯也。寻常罕睹其面,安能为汝谋耶?”新安客哀祈不已。媪曰:“郎君明日午余,可多携白镪 [2] ,到彼对门典肆 [3] 中,与某交易,争较 [4] 之际,声闻于内,若蒙见召,老妇得跨足其门,或有机耳。然期在合欢,勿计岁月。”客唯唯去。媪因选囊中大珠并簪珥之珍异者,明日至肆中,佯与新安人交易,良久,于日中照弄珠色,把插搔头,市人竞观,喧笑声彻妇所。妇果临窗来窥,即命侍儿招媪。媪收货入笥,曰:“阿郎好缠人,如尔价,老妇卖多时矣。”便过楼与妇作礼,略叙寒温,出货商确。数语,匆匆收拾,曰:“老身适有急事他出,烦为简置 [5] ,少间徐来议值。”
既去,数日不至。一日,雨中媪来曰:“老身爱女有事,数日奔走负期,今日雨中,请观一切缨络 [6] 。”妇人出箧中种种奇妙,老媪宣叹不一。形容既毕,妇综核媪货,酬之有方。媪喜曰:“如尊意所衡,固无憾。向者新安客,高下不情,徒负此丰标耳。”妇复请迟价之半,以俟夫归。媪曰:“邻居复相疑耶?”妇既喜价轻,复幸半赊,留之饮酌。媪机颖巧捷,彼此惟恨相知之晚。明日,媪携酌过,倾倒极欢。自此,妇日不能无媪矣。媪与妇益狎,时进情语挑之。妇年少,未免愁叹之意形于颜色,因留媪宿。媪亦言家中喧杂,爱此中幽静,明夕当携卧具来此。次日,妇为之下榻,媪靡夕不至。两床相向,嗽语相闻,中夜谈心,两不相忌。新安人数问媪期,辄曰:“未!未!”乃至秋月,过谓媪曰:“初谋柳下,条叶未黄;约及垂阴,子已成实;过此渐秃,行将白云侵枝矣。”媪曰:“今夕随老身入,须着精神,成败系此,不然虚废半年也。”因授之计。媪每夜黑至妇家,是夕,阴与新安人同入,而伏之寝门之外。媪与妇酌于房,两声甚戚,笑剧加殷。媪强侍儿酒,侍儿不胜,醉卧他所,独两人闭门深饮,各已微酣。适有飞蛾来火上,媪佯以扇扑之,灯灭,伪启门点灯,复佯笑曰:“忘携烛去。”折旋之际,则已暗导其人于卧榻矣。顷之,辞以夜深火静,复闭门。妇畏暗,数数呼媪,媪曰:“老身当同帷作伴耳。”乃夹其人登妇床,妇犹以为媪也。启被抚其身,曰:“姥体滑如是。”其人不言,腾身而上,妇已神狂,听其轻薄而已。欢毕,始问为何人,媪乃前谢罪,述新安客爱慕之意。妇业堕术中,遂不能舍,相爱逾于夫妇。将一年,新安人赠费已及千金。
一日,结伴欲返,流涕谓妇曰:“别后烦思,乞一物以当会面。”妇开箱简珍珠衫一件,自提领袖,为其人服之,曰:“道路苦热,极生清凉,幸为君里衣,如妾得近体也。”其人珍重而别,相约明年,共载他往。新安人自庆极遇,珠衫未尝去体,顾之辄泪。是年,为事所梗;明年,复商于粤。旅次,适于楚人同馆,相得颇欢,戏道生平隐事。新安人自言,曾于君乡遇一妇如此。盖楚人外氏,故客粤中,主人皆外氏旧交,故楚人假外氏姓名作客,新安人无自物色 [7] 也。楚人内惊,佯不信曰:“亦有证乎?”新安人出珠衣,泣曰:“欢所赠也。君归囊之便,幸作书邮。”楚人辞曰:“仆之中表,不敢得罪。”新安人亦悔失言,收衣谢过。楚人货尽归家,谓妇曰:“适经汝门,汝母病甚,渴欲见汝;我已觅轿门前,便当速去。”复授一简书曰:“此料理后事语,至家与阿父相闻。我初归,不及便来。”妇人至母家,视母颜色初无恙,因大惊,发函视之,则离婚书也。阖门愤恸,不知所出。妇人父至婿家请故,婿曰:“第还珠衫,则复相见。”父归述婿语,妇人内惭欲死,父母不详其事,始慰解之。期年,有吴中进士,宦粤过楚,择妾,媒以妇对,进士出五十金致之。妇人家告前婿,婿简房中大小十六箱,皆金帛宝珠,对畀妻去。闻者莫不惊嗟。
居期年,楚人复客粤,偶与主人算货,不直,语竟,搪翁仆地,翁暴死。二子讼之官,官即进士也。夜深,张灯简状,妾侍侧,见前夫名氏,哭曰:“是妾舅氏,今遭不幸,愿乞生还。”官曰:“狱 [8] 将成矣。”妇人长跪请死。官曰:“起,徐当处分。”明日欲出,复泣曰:“事若不偕,生勿得见矣。”官乃语二子:“若父伤未形,须刷骨一验,欲移尸置漏泽园。”二子家累千金,耻亏父体,叩头言:“父死状甚张 [9] ,无烦剔剜。”官曰:“不见伤痕,何以律罚?”二子恳请如前。官曰:“若父老矣,死其分也。我有一言,足雪若憾,若能听否?”二子咸请惟命。官曰:“令楚人服斩衰,呼若父为父,葬祭悉令经纪,执拂躄踊,一随若行,若父快否?”二子叩头曰:“如命。”举问楚人,楚人喜于拯死,亦顿首如命。事毕,妾求与舅氏相见,男女合抱,痛哭逾情。官疑之,固叩其实,则故夫妇也。官不忍,仍使移归。出前所携十六箱还妇,且护之出境。楚人已继娶,前妇归,反为侧室。
或曰:新安人以念妇故,再往楚中,道遭盗劫,及至,不见妇,愁忿,病剧不能归。乃召其妻,妻至,会夫已物故 [10] 。楚人所置后室,即新安人妻也。九龠生曰:“若此,则天道太近,世无非理人矣!”
《珠衫》是《九龠别集》中一篇反映明代市民生活的优秀文言小说。
《礼记·礼运》说:“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又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文学是人学,人学也就是人的情欲之学。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既有生理本能上的需要,又有精神上更高层次的追求。这两种需要和追求的欲望伴随着每一个人,从而使人生常常处于百般矛盾的不平衡状态中。人虽然千人千面,但这种不平衡却是人皆有之,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方法千姿百态、各具特色罢了。好的文学作品之所以能够打动读者的心弦,其诀窍就在于揭示了人的这种不平衡的心态,展现了由这种心态导致的五彩斑斓的人的社会生活和众生相。
人在生理本能上的基本需要得到满足后,必然会有更高层次上的精神上的追求,人之不同于一般动物也正在于这一点。以我国历史而言,多少人为了博取功名,甘于离家游学,进京应试;多少人为了蝇头微利,甘于别妻远行,风餐露宿,千里经商。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矛盾,在矛盾中生存和发展着。人如果都仅仅满足于生理本能的需要,人也就降格而类同于一般的动物。反之,人如果不需要生理本能上的满足,人也就成了脱离现实的“超人”,超越了高级动物的范畴。人组成了社会,人的这两种需要则推动了社会的发展。《珠衫》这篇小说的最大特色就在于紧扣人的这两种需要,突出一个“情”字,揭示了普通市民的心态,反映了明代商品经济繁荣氛围下的社会生活和道德观念。
《珠衫》中楚地某年轻商人家有美妻,夫妻百般恩爱,家境也颇富有,小两口各自在生理本能上的需要完全得到了满足,可谓幸福美满的一个小家庭。然而当时商品经济发展繁荣的时代气氛使楚商人毕竟不能自安于这种生理本能上的基本满足状态,而力图在精神上有所追求,以得到更高层次的发展和满足,于是他的心态由基本满足的平衡日趋于进一步有所追求的不平衡,进而决定割舍夫妻终日厮守在一起的缠绵之情,远赴广东经商。他到了广东后,忙于做生意,竟至久而不归,杳无音信。
楚商妻在家中孤守空房,自然颇感寂寞,思夫心切,盼夫归来,以致差一点错认某过路美男子为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等到发觉错认后,不觉羞愧难当。小说在这里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楚商妻对楚商人的思念之情,揭示了楚商妻所具有的由饮食男女之大欲而深化的与楚商人的夫妻恩爱之情,为后文夫妻团圆埋下了感情上的伏笔。同时,楚商妻生理本能上的饮食男女之大欲又是新安商人勾引她共效于飞得逞的内在原因,她在卖珠老妇人的引诱下,一步步落入卖珠老妇人精心设置的圈套,以至一天不见卖珠老妇人心里就寂寞难熬,最终在老妇人的挑逗和安排下,欲火迸发,听任待机而入的新安商人恣意轻薄,后竟不能抛舍,相爱远过于夫妇。小说通过生动细致的艺术描写,着意表现了对楚商妻失身的深切同情和对一种正常合理的人生要求的肯定,这种肯定意味着对封建礼教支撑的传统贞节观的极大蔑视。同时,小说也揭示了楚商妻所具有的由饮食男女之大欲而深化的与楚商人的夫妻相爱之情并未因新安商人的介入而完全消亡。她毕竟不是一个淫荡无耻的女人,只是渴望有一种正常的夫妻生活,这原是无可厚非的人之常情。因而当楚商人失手伤人致死,面临以己命相偿的困境时,楚商妻挺身而出,真诚地抵死相救。小说的高妙之处正在于揭示了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的复杂性,完全从生活真实出发,写出了人性的深度,突破了传统小说善恶分明、非好即坏的单一模式,塑造了活生生的生活中普通市民的丰满形象,富有浓郁的人情味。值得一提的是楚商人与楚商妻在讼案了结后,彼此相见,合抱痛哭,正是他们之间这种夫妻恩爱之情的自然流露,深深感动了已娶楚商妻为妾的吴中进士,以至他毅然将楚商妻送还楚商人,两人经历了婚变的一番折磨后,终于得以破镜重圆。小说在这里进一步揭示了人的超越了生理本能的真挚感情,反映了夫妻间情爱的珍贵和朴实。既生动地写出了楚商人夫妻建立在饮食男女之大欲上的夫妻相爱之深情,又由衷地赞美了吴中进士成人之美所体现的人之所以不同于一般动物的人之情。
这篇小说浓厚的人情味还表现在楚商人得知妻子失身他人后对妻子的处置方面。他深知自己外出长久不归也是造成妻子失身于他人的一个因素,因而并未当面责怪怒骂,一点也未让她感到难堪以致无颜活下去,只是不露声色地打发她回娘家,而把失去妻子的悲伤深深埋在了心底。当她改嫁之时,又将她的陪嫁箱笼等全数送还。小说尽管只是淡淡地如实叙说,读者则可看到这些平淡语句中饱含的楚商人对他妻子的深沉的怜爱之情。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体现了他人格中高尚的一面,充满了人情味,而他妻子则更加重了感情上的自责自悔,陷入了愧疚心态而难以自拔。
小说对于勾引楚商妻的新安商人也没有简单地写成破坏他人美满家庭的恶棍坏痞,而是着意刻画了他感情上的复杂性。他最初贪慕楚商妻的美色而不惜重金托卖珠老妇人撮合,当然只是为了满足生理本能的需要而置道德伦理于不顾。但是他在日后与楚商妻的交往中却对楚商妻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以至爱屋及乌,由爱楚商妻而爱楚商妻所赠珠衫,甚至睹物思人而流泪。尽管他的这种感情是对他自己妻子的一种伤害和不公平,但他对楚商妻的感情自不能等同于一般浪荡子弟的眠花宿柳。小说结尾说到他因思念楚商妻而再往楚中,其时楚商人已遣其妻回娘家。他未能再见到楚商妻,竟至愁忿而一病不起,由此亦可见他对楚商妻的真情实感。
小说的最后结局是新安商人咎由自取,一命归天。他的妻子不得不改嫁,恰恰又被楚商人娶为妻子。楚商妻也因失身新安商人之故,虽然吴中进士割爱送还楚商人,夫妻重归于好,但已只能屈居侧室了。至于楚商人则否极泰来,夫妻恩爱,重建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小说的训诫意义似乎很明显,即劝善惩恶,宣扬因果报应的宿命论,然最终的结局毕竟是真挚的爱情战胜了传统的贞操观念,楚商人因妻子失节而休妻,又因夫妻间无法泯灭的感情而复婚,一对有情人离而复合,重又团聚了。小说所塑造的活生生的普通市民形象表现了一种与传统的封建礼教和贞操观念相对立的新的道德观和爱情婚姻观,突出了人与人之间的真实感情,歌颂了超越人的生理本能需要的不同于一般动物的人之情,揭示了人生总是处在追求满足,又打破满足,再进而追求满足的不平衡心态中这一真谛。
小说的人物形象塑造得十分生动,尤其是卖珠老妇人的形象更为鲜活而呼之欲出。她钱迷心窍,只要有重利可图,就不惜百般设计拆散他人美满家庭。她先从天下女子皆爱美的心理入手,与新安商人在市场上演出了一场讨价还价买卖珠宝饰物的假戏,引动楚商妻的好奇爱美之心,进而登门兜售,借卖珠而见机行事,骗取楚商妻的信任,最终狡计得逞,让新安商人私通楚商妻的欲念如愿以偿。小说入木三分地刻画了这样一个市井老妇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了她的老谋深算和谙于世故。
小说运用了许多巧合的因素,这些巧合尽管可以说成是无巧不成书,然而在小说情节的发展过程中都写得顺理成章,合于当时的社会生活氛围和环境。小说在叙述过程中成功地运用了白描的手法,笔触简洁传神,往往寥寥数语就将人物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读者不妨试读卖珠老妇引新安商人私通楚商妻一节,小说所用笔墨不多,然卖珠老妇的狡黠,楚商妻的迷狂,新安商人的猴急已皆宛在眼前,且充满了浓郁的戏剧色彩。
《珠衫》从爱情婚姻这一小说家们惯常采用的视角切入当时的社会生活,反映了不同于前代的新的生活,新的人物,新的思想观念,表现了鲜明的时代特色,艺术上也别具一格,具有一种感染力和浓浓的人情味,因而受到人们的重视,冯梦龙将其改写成《蒋兴哥重会珍珠衫》,收录在《喻世明言》开宗第一篇。明代还有人将其改编为戏曲《珍珠衫》《远帆楼》《会香衫》等。这些戏曲至今仍是上演不衰的传统剧目,可见其影响之深广。
(徐时仪)
注 释
[1].笃:深,厚。
[2].白镪:白银。
[3].典肆:店铺。
[4].争较:讲价钱,讨价还价。
[5].简置:检核选用。
[6].缨络:饰物。
[7].物色:辨识。
[8].狱:官司,诉讼。
[9].张:显明。
[10].物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