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蝶仙
【作者小传】
(1879—1940) 清末民初编辑家、小说家。原名寿嵩,字昆叔,后改名栩,字栩园,号蝶仙,别署天虚我生。浙江钱塘(今杭州)人。1911年任中华图书馆编辑,创编月刊《女子世界》,后又主政《申报》“自由谈”。1916年参加南社,后组织家庭工业社成功,数年间扩充资本至二十万,从此停止了笔墨生涯。作有小说《泪珠缘》等。
苦圆圆奉母质银簪好宝宝瞒人赠金镯
陈蝶仙
——《泪珠缘》第三十三回
却说叶赦死后,过了几日,太夫人才知道是被圆圆害的,便恨圆圆入髓。待处他的死,又怕罪过,便把圆圆赶出府去。只有随身衣服,把一私蓄都抄了去赏给别个丫头。那圆圆本来和管家任大贵有交情,这会子撵了出来,便去找任大贵。那任大贵原因他在府里权重,所以凑他的趣儿。他家里原有妻子很妒的,这会子便翻转脸皮不认他了。圆圆气个半死,也没得别法奈何他,便老着脸皮家去。他家本来是个小户,因过不得日子才把圆圆卖去作婢。他父亲早故了,只一个八十几岁又聋又盲的母亲,一个哥子倒是很好的,只家里穷,他念不成书,日里贩些水果挑往街上去卖,赚得百十文钱,便买了饭食来孝敬母亲。
这日圆圆回来,他哥子早挑着担子出去了没回,见母亲坐着,便喊了一声娘,他母亲听了半日,又认不出是谁,闭着眼睛问道:“谁喊我?”圆圆高声道:“是女儿圆圆呢。”见他母亲死睁着眼睛来看他却看不清,因道:“是圆圆么,圆圆在哪里?”圆圆走近身去,他母亲摸着他,便抽抽咽咽的道:“不想我还有见你的日子。”说着便大哭起来。
原来圆圆自十六岁进府里去,到今已是四年了,他母亲因他卖进府里去,便不得见面,日夜的哭,把双眼睛哭坏了。这会子说他回来了,可不又欢喜又悲伤。圆圆见这光景,也觉伤心,母女两个抱头大哭了一场。再看看屋子是小小的,上面也不是瓦,只盖着茅草,墙壁是泥做的,还坍塌了半截。向来高厅大厦住惯了的,这会子看着这个光景,越发凄凉起来。到午间肚里饿了,因想去做饭与他母亲吃,下去找了半日,却找不到一根柴,一颗米,便来问他母亲,他母亲见问,两挂眼泪扑的吊将下来道:“儿啊,你不知道咱们家因你哥子病了,断了三日火炊了,今儿你哥子好些,挑担子出去,看造化或者晚间有一口儿米汤下肚。”圆圆止不住滴下泪来道:“娘可饿不饿,我有支儿银簪子,看光景可换几百个钱来买米吃。”他母亲道:“这个使不得,回来你回府里去,可不要挨打么。”圆圆哭着道:“我是不去的了,府里老太太因我年纪大了,放我出来,服侍母亲的。”他母亲道:“那身价可要还不要还?”圆圆说:“不要还了。”他母亲听了才开心起来。
圆圆便抽了簪子,用一支筷儿拗断了,别了鬏心儿,径到街上店铺子里来,换了五百个钱。便买了几升米,用衣襟儿兜着。又买了一百个钱的烧鸭子,回来把米淘了半升,想去做饭却没有柴,忙又去买了二十个钱的一把柴来做饭,却从来没干过这些事,把一锅饭烧的和粥似的,再烧不像来。他母亲闻见煮米香,早等不得的要吃,圆圆便把这饭盛了两碗,命了两双茅竹筷子出来,他母亲早捧着就喝。圆圆忙去找盘子盛鸭子,再找不出一个来,碗也只得两个,盛了饭了,便只得就把荷叶包子打开,拿筷子夹了一块送到他母亲嘴边。他母亲一口吃着,诧异道:“这不是腐干子,怎么这样好吃?”圆圆道:“这是烧鸭子。”他母亲道:“阿弥陀佛,不道我这生这世还有这个吃,我有十多年没尝这个滋味了。”说着忙吃了一口饭道:“可还有没有了?”圆圆道,多着呢,娘尽管吃着罢。他母亲道:“留几个儿给你哥子尝尝,他一辈子没吃过这个呢。”圆圆听着,实是难过,一时吃完了饭。
到傍晚,他哥子挑着一个空担子回来,一眼见圆圆,像是大人家儿女似的,吃了一惊,暗暗疑惑。还是圆圆认得哥子,便迎上来唤他,他哥子呆了半晌,才歇了担子笑道:“原来是妹子,我倒不认得了。”圆圆看他穿着一件蓝布旧棉袄,腰里拴着一根带子,脚下穿着草鞋,虽是穷相,倒还清清脱脱 [1] 的。见他哥子问他怎么能出来的,圆圆只把前话告诉了他。哥子也不多讲,便同着进去见他母亲。他母亲听是儿子回来了,便道:“今儿可赚得几个钱。”他哥子道:“今儿大好,我拿五百个贩了些水果,在学士街秦府里,一下子便卖光了。他们还要买,我却没有了,便再去贩了一担挑去,也卖完了,还叫我明儿挑了去,照这样一日倒能赚二百个钱,咱们三口子吃用够了。”因向腰里掏出二百个钱来,拿在手里,要买米去。圆圆道:“米还有许多着咧,日间烧的饭,也没吃完,只是蔬菜不够了。”他母亲忙道:“有了鸭子了,还要什么。”圆圆道:“只有两三块了,谁吃了好,还是再买去。”他哥子便听他的话,去买了四个钱腐乳,又买了十个钱冬菜叶子,回来便煨熟了饭,盛了一碗出来,和日间剩下的鸭子,买来的腐乳冬菜来与他母亲吃。圆圆见天还未晚,因道:“怎早吃晚膳了?”他哥子道:“你当是大人家么,咱们晚间又没得灯,吃了饭天晚了便睡。明儿一天明便好起来干事去。”圆圆也便不讲,等他母亲吃完了,才和他哥子一块儿坐下来吃,见这两样菜,哪里下得来饭,只得胡乱吃了收过。天已晚将下来,见他母亲说要睡去,他哥子便扶他母亲往灶下去。圆圆问他母亲睡在哪里,他哥子指着一块板道,便拿这个搭起来。因叫圆圆扶着他母亲,他便去外面拿了两张竹椅子来,把一块板搁上了,教他母亲睡下,上面盖上几件衣服便算了。圆圆看着,心里便酸的和喝了醋似的。因问他哥子睡在哪里,他哥子指着灶下泥地道:“我便这儿睡,你可和母亲一块儿睡去。”圆圆道:“只一块板怎么睡得两人,我的被铺是托府里人替我拿来的,到这会子还不见来,不知道怎么了。”
刚说着,听外面有人喊门。圆圆道:“光景便是了。”黑摸里出去开了门,是二门上的小厮阿巧,打着灯笼替他送铺盖来的。见开门的正是圆圆,阿巧道:“好找呢,怎么住这点儿屋子。这时候又不点火?”圆圆被这一问,止不住哭将起来。阿巧进门一看,见是一间草屋,黑漆漆的,便道:“这个敢便是住屋么?”拿灯笼四下一照,只一张板桌和一张竹椅以外,没一点儿东西,看着也觉可怜。因道:“既到这个地步,也不用哭了,你把这个检点明白了。”因打开毡毯,一件一件点与他道:“这是你的两顶帐子,这是四条褥子,这是一条单被,这是夹被,这是棉被,这是皮褥子,这是老虎毯子。这两个和合枕 [2] 也是你的。”又打开一个衣包,一件一件的点与他看,共是二十七件衣服。圆圆看着,收过了。阿巧又向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儿,打开来看是雪白的纹银。圆圆看着不懂,阿巧道:“这是五十两一包,是大小姐私下赏给你的。”又向怀里乱掏,勿道:“阿吓,哪里去了?”掬了半晌道:“还好,还好,在这里呢。”圆圆见他掏出一个手帕包儿来道:“这是宝姐姐叫送还你的,说原是你的东西,是老太太抄了去,才赏给他的。”圆圆问是什么,阿巧道:“是一双包金镯子呢。”圆圆打开来一看,便满脸喜色,也不说破,因向阿巧道了谢。阿巧提着灯笼出去,忽又转来道:“外面月亮很大,你们没得火,我把这个灯笼送给你们用了,里面还有两支蜡烛,看光景点得到天亮了。”圆圆着实感激,因送了阿巧出门。把门闩了。三脚两步的走转来喊他哥子。他哥子已睡了,听见唤,连忙爬起,见圆圆满脸笑容道:“咱们好了,打明儿起,你也不用挑担子去了,咱们也不用住这个草屋子了。”他哥子当是玩话,圆圆去了灯笼壳子,摆在桌上,向衣服堆里取出一包银子来给他看,他哥子便乐得手舞足蹈的道:“这一大宗银子是哪里来的?”圆圆告诉了他,他哥子便满口赞道:“好小姐,好小姐。”又道:“这宗银子咱们明儿便好开店铺子了。”圆圆道:“开什么铺子?”他哥子也没功夫回他的话,两手忙着翻衣服,翻一件赞一件,圆圆一手按住道:“我问你,这一包子是五十两银子,你能开一个什么铺子,能赚多少钱一天?”他哥子道:“那开一个水果铺子够了,一天总赚这么一吊钱。”圆圆哼了一声道:“一吊钱济什么事,你能依我,我还有银子,若不啊,我便过我的日子去。”他哥子道:“好妹子,这银子原是你的,你爱哪样便哪样,我能讲一个不字吗。”圆圆便又把那付镯子拿出来给他看,他哥子道:“这个包金的,能值几个钱?”圆圆道:“难怪你当是包金的,连府里的人也不打谅我有这个,所以才送来完我。”因把镯子拿到灯边指着里面的小字道:“这不是万源文记十足叶金几个字吗?”他哥子一看,跳起来道:“阿吓,这还了得,可不要把我乐死了。”忽又道:“怕是做梦呢。”圆圆嗤的笑将起来道:“你不要这样大惊小怪,你听我讲,这镯子是五两一只,现在金价大贵,叶金是四十九串半,这万源的金号是学士街秦府里开的,不拘进出都是十足,不去一星儿水的,可不是便有四百九十五块钱了。那五十两银子,现在是每两作一元六角四,可又不是八十二块钱,总共有五百多了。咱们去赁间屋子,要在学士街靠近秦府的,再拿二百块钱去先买些绣货来,铺了场面再请些上好的女工家来,做些鞋帮子和绣枕顶儿,件儿褂,总要不惜工本做的精细。不消别家,只秦府里一家子三等丫头们,一年用的绣货就不少,此刻是十一月初上,赶紧开起铺子来,就有一注大交易。你不知道,秦府里和咱们府里,每年年下,必要些绣货赏给下人,再有各厅上的披垫,都是一年一换的,把换下来的用里面去,外面都要换得崭新,这一笔便不好算,照我这样说,一下子便能赚到几百两银子,可不比开水果铺子好么。两府里我认识的很多,这生意怕不招揽过来。只是本钱小些,也不妨先开起来,只要我和那些有脸面的管家小厮好上几个,怕不把银子一封一封的送来我用。”
他哥子先听的高兴,听到这里,便作色 [3] 道:“这个使不得,咱们一家子可不丑死了。”圆圆啐了一口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当丫头的哪里讲究得这些,只要爷们欢喜便吃用多有了,我不这样来,哪里有这只镯子,假如我在府里,你也管我吗。横竖我又没得男人,终不成叫我守一世空头寡 [4] 呢。”他哥子道:“那我果然不能管你,只是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要不你找个心爱的人,素性赘了家来,倒也名正公气的。”圆圆见他说出迂话来,便又气又好笑,因想道:“我何苦早早和他争,到那时我图我的快乐再讲罢,好便好,不好我便和他闹,横竖没他一点儿。”主意定了宗旨,便也不和他去争了,因笑道:“你这话也不差,再看罢。”说着见蜡烛完了,便换了一支点着,叫他哥子把被铺捧了进来,铺在地下却很宽阔,因叫他母亲也睡倒被里来,他母亲摸了一会,说香说软的赞不绝口,又说到底是大人家出来的,絮烦了好半晌才睡熟了。此时天气已冷,圆圆便把皮褥子和老虎毯匀给他哥子睡去,把银子藏好了,镯子套在手上,也一倒头睡熟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倘来福分都是梦,过后思量半是痴。
《泪珠缘》作者天虚我生,即陈蝶仙,名栩,字栩园,号蝶仙,又号罗浮山人,浙江钱塘人。
《泪珠缘》一书是作者二十岁时候在病中做着消遣的,从头至尾不上一个半月工夫,里面的情节叙述不到十年。关于这部书的主旨,作者在楔子中说:“《泪珠缘》一大说部也,不知有多少意思,多少卷子,多少字,总之意思只一个‘情’字,字数只一个‘缘’字。卷子却字有三卷,上卷写的是‘情’字,中卷是写的‘孽’字,下卷是写的‘缘’字。”文中又云:“作者先视《红楼梦》,便被他害了一辈子,险些儿搅得和宝、黛差不多,原来《红楼》上的情也不是好学得的……如今却有几个人形迹绝似宝黛,只他两个能够不把个情字做了孽种,居然从千愁万苦中博得一场大欢喜、大快乐。且讲给列位听听,倒是一段极美满的风流佳话。”(《泪珠缘》楔子)可见这部小说深受《红楼梦》的影响,以写情为主旨,是《红楼梦》诸多仿作中仿得较好的一部写情小说。
小说以秦府为主要的生活场景,较为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人物形象,虽然不脱《红楼梦》窠臼,但也有一定的独到之处。作者在模仿之外,多杂糅自己实际的生活经历和体验,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红楼梦》中的人物。如宝珠在处理实际事务方面,就比贾宝玉能干、有主见。在发现小厮花农和丫头春柳的私情后,他成功地撮合了两个人的姻缘(十四回)。在仕途经济方面,宝珠也比宝玉上心,十五岁便大魁一省(四十八回)。而婉香较之黛玉,则少了几分尖刻,多了几分宽厚和隐忍,已然把薛宝钗的功夫学到了手:“软玉刚饮着酒,暗想这东府里人,都有这些刻薄。茜云这一点年纪,也看着丽云的样儿行事,便暗暗替婉香生气。婉香却不把这些事放在肚里,知道日后便做这里媳妇,也受不着东府里的姑娘家欺负。况且现在凡事都在他们眼里过,设或得罪了他们,被他们在背后讲两句谗言,反为不美。所以凡事总忍耐些。”(十六回)石漱芳借刀杀人,除掉蒋圆儿一节,虽然有尤二姐之死的痕迹,但石漱芳不等同王熙凤,蒋圆儿也不是尤二姐,写来跌宕起伏,另是一番曲折。秦文身上有贾政的影子,但又不那么严厉、刻板。藕香也不似李纨命薄,丈夫、儿子俱全,生活幸福。其中有些人物,如丫头圆圆、春妍,个性鲜明,形象生动,刻画得非常成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描写技巧方面,《泪珠缘》也取得了一定成就。作者抓住了世情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即以家庭生活为中心,折射社会世态,通过生活细节的描写来突出人物个性,展示其内心世界。细节的愉悦总是和美畅快的,作者细细开出整桌的菜单,不厌其烦地描写一次次宴饮、欢聚,热衷于对诗、猜谜,尽显诗文方面的才能,第二十八回,作者甚至借宝珠之口大谈起音律之学来,其炫耀才学的动机与《镜花缘》《野叟曝言》等小说并无二致。
小说《泪珠缘》深受《红楼梦》的影响,作者既从中获得了创作的灵感,同时也正是造成其局限的症结所在。作者在《红楼梦》的创作格局里息声屏气,亦步亦趋,少有超越。周之盛为这部小说作跋说:“观其结构,纯仿红楼,而又无一事一语落红楼窠臼。”我们看到,《泪珠缘》无论在结构安排还是人物塑造上,都模仿《红楼梦》,这是事实,但不落窠臼却是溢美之辞。小说不仅刻意地模仿《红楼梦》,而且把重点放在小儿女的小情小爱上,到好便收,至多只是伤感,挣脱不了苍白萎小的情感格局。书中没有大悲大恸的绝境,更达不到《红楼梦》的悲剧境界。书中虽然对新学偶有关注,体现出了一定的时代特征,但主要还是以描写情天幻海里的罗愁绮恨为主,专叙些“儿女痴情,家常闲话”,“琐琐屑屑”(天虚我生自跋)。其所反映的社会生活面远不及《红楼梦》来得深刻、广阔。作者以世情小说的笔意,写出的却是才子佳人小说加狭邪小说的格调。
这里所选系本书第三十三回,叙述了叶府丫环蒋圆儿被逐后回家筹划生计的情景。蒋圆儿是书中写得较为成功的一个人物,她原为叶府的丫头,曾经帮助叶赦哄骗杨小环,致使杨受叶侮辱,后自尽。她自己也与叶赦通奸,间接地造成了小环与叶赦的死,以致被赶出叶府。应该说,这是一个生活极不检点,殊不讨人喜欢的女性。但作者没有简单地把她处理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淫妇,而是写出了她值得同情和欣赏的另一面。
圆圆被逐出府后,无处可去,只好老着脸皮回到那个家徒四壁的家中。当初也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家人才将她卖去作婢的,故其家境可想而知。如果说,她在叶府的行为是无耻的,这却与底层市民在凶险的环境中为求生存而苦苦挣扎不无关联。回到家中后,她看到八十几岁的又聋又盲的老母亲和不名一文的家,辛酸与苦楚油然而生,这种情感非常真实,她对母亲的同情和怜爱也是真诚的。从叶府舒适的环境一下子跌入贫民窟,并没有使圆圆惊慌失措和绝望,她表现得很镇静,首先想到的是让老娘和哥哥吃一顿好饭。她卖掉了唯一值钱的银簪,买米买菜,使穷苦了一世的家人第一次吃到了烧鸭。当叶府把她的东西送到后,她即刻与哥哥筹划今后的生活,决定挨着秦府赁间屋,开一家绣货铺。她看准了秦府对绣货的需求量大,一定能赢利,体现出了卓越的经商才干与眼光。而且她还打算利用自己的美色打开生意局面:“只要我和那些有脸面的管家小厮好上几个,怕不把银子一封一封的送来我用。”这一策略立即招致了哥哥的训斥,但她并不在意,她有自己的一套主张:“你知道什么,咱们当丫头的哪里讲究得这些,只要爷们欢喜便吃用多有了,我不这样来,哪里有这只镯子,假如我在府里,你也管我吗。横竖我又没得男人,终不成叫我守一世空头寡呢。”她的不择手段,寡廉鲜耻固然可憎,但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为社会现实所迫。对于她来说,活着,更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从蒋圆儿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豹的品质:美丽,凶悍,永不绝望,不断猎取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宋莉华)
注 释
[1].清清脱脱:干干净净。
[2].和合枕:象征和睦同心的枕头。
[3].作色:脸上变色,指神情变得严肃或发怒。
[4].空头寡:有名无实的寡妇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