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步韫

【作者小传】

号独吟，湖南湘潭人。郭崇佐女，郭汪璨姑母，邵某妻。自幼好学，博览群书，才华过人，早失恃，抚弱弟奉父以孝闻。毕生以诗教其侄女孙，相与讲习唱和，颇多创获。其创作适心顺性，依情发韵，有《独吟楼诗》。

贫居

郭步韫

春风亭榭四徘徊，满目萧条院半颓。

门掩苍松寒白日，雨余幽径长青苔。

岁华老我头将雪，时事消人心已灰。

燕子不嫌今冷落，年年此日自飞来。

这首诗，诗人起头便从眼见的景物写起，一句“春风亭榭”，先点明时间是在春天，接着又写“四徘徊”，当然不是说春风拂乱，在亭榭之中穿飞，而是写她自己在亭榭之中，徘徊迷惘，心中烦乱无主的情状。那她又是因为什么事而烦乱的呢？这让人疑惑不已。

我们就试着从紧接着的“满目萧条院半颓”来着手分析。春天本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可是诗人见到的却是满目的萧条清冷，这怎能不让她迷惘彷徨，心神无主呢？“半颓”，似乎可以想见还夹杂着寒气的初春，院中植物似长非长的模样，仿佛总也提不起精神，像是有些病情似的。一方面她知道春天本该有生气，而另一方面她徘徊所见的又是那么不尽人意，离她意想中的春天是有差别的，这就无端地增加了她心中的失落，可谓来得悄无声息。

第三句中，她写“门掩”，白天关着门，表明是人迹罕至。这又让人忽然间觉着格外清冷，偏偏这时白日斜穿苍松，暗暗地又将这种凄冷的感觉加重了。颇有些唐代大历才子刘长卿笔下“幽州白日寒”（《穆陵关北逢人归渔阳》）、“天寒白屋贫”（《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的冷漠寂寥、衰飒索寞之气。不光如此，放眼小院之中，因为久久无人来访，幽径上面早已长满了青苔，令她惆怅满怀，心境越发地打不开，着实显得沉闷。在这样幽怨孤凄的环境当中，诗人唯是觉着“岁华老我头将雪”，时光流逝，韶华不再，而时事消磨，自己也逐渐地心灰意冷了。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觉着心寒。

最后诗人又写道“燕子不嫌今冷落，年年此日自飞来”，最终点明了这冷落的时节，身处贫居，平日没有人来访问，只有这年年春天里的燕子，才不嫌弃她家门的寂寞，来做个唯一的访客。诗人这样多情的一笔，更反衬得因家贫而无人造访的境遇，让人愈发感慨人情世故之凄冷悲哀。

这首诗通篇的景致和情绪落在一个“贫”字上，因为贫则世事不易，空怀无尽忧思。“门掩苍松寒白日，雨余幽径长青苔”，这一句又是格外的生动，好像是一幅无言的水墨，把诗人凄冷的心绪都描绘了出来。取的是近物，写的是幽情，感觉亦很细腻。

（敬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