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玉

【作者小传】

本高氏女，慕文端容之为人，因改姓文，字湘霞，江苏吴县（今苏州）人。钱塘陈文述妾。善画，书学晋人，能诗。著有《小停云馆诗钞》一卷。

由灵隐至韬光

文静玉

几重精舍掩荆扉，一径苍苔上翠微。

饥鼠惯从松上窜，幽禽时向竹间飞。

雪翻小瀑潜通笕，云共残花半拂衣。

清绝不知人世事，夕阳如水澹忘归。

这是一首典型的山水诗。山水诗的写法大抵有两种。一种所谓“定点换景”法，作者以某一固定处所为观察点，把看到的周围景物按照一定顺序进行描绘；还有一种所谓“移步换景”法，即人走景移，随着观察点的变换，不断展现新的画面，将一路上最有特色的景物描绘出来。此诗属后者。

灵隐寺始建于东晋咸和年间，是杭州最早的古寺名刹，地处杭州西湖以西的山岭之中，韬光寺位于灵隐寺右之半山巢枸坞，为唐代诗僧韬光开山创建。此诗描绘从灵隐寺到韬光寺一路的自然景物。

这首诗不施藻绘，全用直叙白描的手法写景抒情。“几重精舍掩荆扉”入题，自出发之地灵隐寺写起，突出林间山寺建筑的特点，房屋朴素简陋，柴门掩蔽，营造出一种空旷静谧的山林气氛。“一径苍苔上翠微”，一路上林木苍翠，山径幽深，小路上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人迹罕至的清幽不言而喻。

颔联以动写静，写途中见到林间动物的活动。松鼠由于饥饿，敏捷地在松树枝条上窜上窜下，四处觅食，而幽栖的鸟儿们也时不时在竹林间振翅，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落下。两句全以白描之笔刻画，写来看似毫不经意，却正是诗人着重描摹之处。苍松古寺相互掩映，青苔铺径，已写出了山林环境的清幽，而松鼠与鸟儿在林间的活动不受惊扰，它们无所忌惮地自由活动，更衬托了山林的幽静。这两句承上，写山行一路的空旷清幽。

颈联随着步子往前行进，诗人将视线逐渐收回到自己的近旁，缓流慢吟的溪水翻过突然陡峭的崖壁垂落，形成一条细细的瀑布，水落到潭中就像雪白的浪花翻卷。笕，指引水的长竹管。它与溪水暗中连通，暗示韬光寺就在不远处了。而山间白云缭绕，包围着诗人的氤氲云气与诗人身旁树枝上没有落尽的残花一起，轻轻地拂动着诗人的衣裳，使得诗人仿若置身于世外仙境。此联运字、描摹景物皆极具匠心。短短十四字，却连续使用“翻”“通”“共”“拂”等四个表示动作的动词，节奏明快，活灵活现地绘形绘声绘色，展现一幅形象生动的清幽之境，而且写得情趣盎然、生机灵动：浪花翻卷，一片银白，活泼泼的，读者耳边似乎萦绕着霍霍的瀑布声和溪流暗中流入引水管的淙淙声，云雾缭绕，似乎伸手可及，花香扑鼻，云雾与残花一起拂拭着诗人的衣服。诗人以拟人手法，将无意志无情感的云和花写得深情款款，这正衬托了诗人对眼前清幽美景的欣赏和陶醉之情。

尾联两句在前边写景基础上议论抒情。如此清雅幽旷的境界，使得诗人完全沉浸其中，忘却了人间世事的纷扰喧嚣。末句化用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清晖能娱人，游子澹忘归”之典，天边夕阳洒下温柔如水的斜晖，诗人陶醉在这美丽的自然风景中，感到无比恬适愉悦，到了流连忘返，不忍离去的境地。同时，也表明她对谢灵运钟情山水、恣意遨游的情趣深有会心。

此诗共八句，首联写从灵隐寺动身前往韬光寺，经过寺庙，沿着长满青苔的小路上山。中间两联写沿途所见景物，清新自然，突出清幽闲旷画面中的盎然意趣和生机。最后两句以议论作结，表达游赏的清雅恬适。全诗层次清晰，结构严密，流转自然，写法同谢灵运的山水诗如出一辙，是山水诗之正格。寻常词语的配合之间，自有新意，读来倍感清新。使用白描手法，真切朴素，句句写景，而又句句关情。诗人热爱自然、陶醉山水的感情蕴含在景物的刻画中。

（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