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蘅

【作者小传】

（1826？—1854？） 字瑞卿，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钱塘陈元禄室。工诗词音律。有《嫰想盦残稿》一卷，又胪列当朝才女故事成《女世说》一书。

皋园即事

严蘅

湘波无语昼愔愔，倦梦如烟不可寻。

奇石瘦于名士骨，落花红过美人心。

隔帘燕影低窥镜，润槛苔痕远上琴。

不是伤春情绪懒，年时多病到而今。

“皋园”又名“金衙庄”，是杭州的一座著名园林，明代福建巡抚金学曾在此建别墅。清顺治时，其中一半归户部右侍郎严沆所有。沆事母至孝，取“皋鱼风树”之意，故又名“皋园”。皋园“古树当轩，流泉绕户”，有“杭州第一好园林”之称。内有梧月楼、小沧浪、墨琴亭、绿雪轩、芙蓉亭、怡云亭等构筑。当时为东城八景之一的“太湖垂钓”亦在其中。后为六合县令舒晚山得之，改名舒园。太平天国后，园由吴晓帆、万芭轩、濮少霞、许缘仲集资赎归，称为四间别墅。

这首诗当是作者游览皋园的即景之作，诗取皋园几处打动人心的细处加以描绘，润以想象，透着一种古典雅致的风味，又有一种女性的细腻伤感，整首诗读来像大观园中人之作。

“湘波无语昼愔愔，倦梦如烟不可寻”，愔愔，幽深悄寂貌。首联写第一观感。这是一座曾经数人易手，记取过无数故事，经历过繁华与落寞，看遍了人世沧桑的园子，它旁观过多少悲欢离合，世事起落，已然平静而充满内涵。一条清波荡漾的河，在园中曲折流过，午后的阳光下，它静静地流淌，沉静、幽深，怀抱着无数故事，看惯了人世悲欢，像“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它透着种沉静、神秘，散发着一种慵懒，慵懒中好像诉说着无数繁华旧梦，这些梦一一升起，又一一淡下去、散开来，轻缈如烟无处追寻。这一联在描写景物的同时，先给这个园子，也给全诗定下了一种宁静慵懒、如梦如烟的基调。

中间两联重点刻画园中景致，而且每句刻画一幅景致，或一个角落，四句组成一幅连环画。颔联“奇石瘦于名士骨，落花红过美人心”写得非常美：园中的奇石，清瘦玲珑，造型优美，该怎样形容这石的瘦呢？是了，它比名士的骨头还瘦，而那满地的落花，一地的猩红，又该如何形容呢？啊，说她比美人破碎的心还红。这两句既写了园中风景，又用比喻使人们联想到了与名园相关的人物：名士和美人。而比喻的本体又深得喻体之神：名士的清瘦，美人的深情，又使奇石和落花在景色的属性外，分外多出一种精神。作者一定对自己这一联十分满意，甚为自得，因为对仗工稳有情趣，字面又华丽漂亮，甚值得细细吟哦。

颈联“隔帘燕影低窥镜，润槛苔痕远上琴”又是两幅动态的充满古典情趣的图画。既然刚刚说到了美人，颈联就专写美人，一个住在园中的古典美人。燕子低低地在珠帘外飞来飞去，像是要闯进屋内，无奈中只好隔着帘儿从镜中一窥美人。门前长长的台阶上长满苔痕，眼光顺着这苔痕向上望去，帘子阻住了视线，而房中传出优美的琴声，那长满苔痕的台阶暗示着无人走动的寂寞。这一联里，通过燕子和琴声从侧面烘托出一个有才有貌然而寂寞独处的女子身影，透出一种淡淡的感伤情绪。

“不是伤春情绪懒，年时多病到而今”，那闻其香气、听其琴声而不见其人的房中美女在这联中正面出现了，从前一联看得出，她少人来探看，自己也懒得走出去，为什么呢？不是因为伤春而情绪慵懒，是因为从过年时镇日多病直到如今啊。美人多病，又画出一个弱不禁风的古典美人的形象。

这首诗整体读来感觉像一幅仕女图，美丽精致的园林，园中点缀弯弯曲曲的小溪，奇花异石，燕子低飞，琴声悠扬，美貌、多才、多情、柔弱惹人怜的美女，这种种构成了一幅很经典的充满南方风味的精致图画，令人神往不已。全诗语言优美，对仗工稳，诗意有如画幅，是上乘之作。

（张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