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华

【作者小传】

浙江嘉兴人。藩司吴嗣爵女，屈恬淡妻。

新磨古镜

吴若华

古镜朦胧减旧清，一朝磨洗倍晶莹。

云开夜月秋毫见，雨过菱花色相明。

阅世兴亡疑有眼，辨人好丑总无声。

玉台妆罢时时拂，莫使浮尘又暗生。

诗有以情韵见胜，有以理趣见长，前人所谓唐宋诗分别之大要也。但本诗却能合唐宋诗之长，意在说理，而又生动形象，饶有情韵。

从题材上看，这是一首咏物诗，所咏者，是人们离不开的日常生活用品——镜。历来咏镜的诗词不在少数，如白居易的《以镜赠别》云：“人言似明月，我道胜明月。明月非不明，一年十二缺。岂如玉匣里，如冰常澄澈。月破天暗时，圆明独不歇……因君千里去，持此将为别。”以镜之长明长圆，喻友情之不渝；杜牧《破镜》云：“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今朝万里秋风起，山北山南一片云。”用徐德言、乐昌公主事，以破镜喻夫妻分离，及因之而起的绵绵相思。以镜喻离散，因其形之圆；而以之写人心，喻情感，取其“明”。因这一“明”的特性，才有了“照”的功用，“以镜为鉴，可以正衣冠”，还只是照形，而禅宗所谓“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则是明心。

故咏镜者，立意最后归结到咏人心之皎洁，及其鉴人阅世之功能，乃顺理而成章。这也是咏物诗的价值所在，即通常所谓托物喻志、寓言写物。本诗由描写镜之鉴照万物的特性，进一步联想发挥到它的阅世辨人能力，便较好地体现出咏物诗这一特点。

首联点题。古镜因为时间久远，变得模糊不清，经过一番打磨，才使之容光焕发，重新变得光洁晶莹。这一联，似乎可以启发读者作如下思考：古镜能通过打磨重新变得光亮，是由其本质之鉴明所决定的，故外界各种因素所导致的一时蒙尘，并不能改变其内在的清明晶洁。次联顺承而下，以拨开云雾的皓月和雨洗后娇艳异常的菱花来比喻古镜。明月喻镜亦取一“明”，菱花，则古镜通常之形状。古镜新磨之后，犹如拨云见月，晶莹异常，乃至秋毫可见；又似被雨水冲洗得干净皎洁，鉴照万物，使一切色相尽入其中。本联用意不仅在写古镜之明洁，还突出了“新磨”之功。

颈联“阅世兴亡疑有眼，辨人好丑总无声”，为全篇之警策，写古镜内蕴之意涵。在这里扣住了古镜的“古”，云其犹如世事洞明的老人，看尽历代兴亡，饱阅人情妍丑，“疑有眼”“总无声”，将古镜拟人化，突出其明哲睿智的清明审鉴，又赞叹其不自伐功的渊默，寓涵深刻，耐人寻味。末二句写出对新磨古镜的爱惜与护持，暗喻诗人自修清德、洁身自好的追求。禅宗偈语在以镜喻心的时候，也说“时时勤拂拭，毋使染尘埃”，镜之明离不开经常拂拭、清洁，心之明离不开清静自修。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心清则无尘，唐李益的《府试古镜》：“肝胆诚难隐，妍媸信易穷。幸居君子室，长愿免尘蒙。”君子坦荡荡，故明镜亦无尘；更甚者，无心者，尘则无所依附，故禅宗又有“本来无一物，何故染尘埃”的超绝之语。这些顿悟要么是否定本体，作蹈空虚妄语，要么是跳过过程，直指结果。本诗则表现出一种兢兢乾乾，惕厉自警的精神，更显通情达理与真实。同时，也在劝诫世人，莫使浮尘模糊了视线，带有警世之意味。

全诗虽意在说理，然由于中间用了很多形象性的比喻、衬托，使其有理趣而不显枯燥，且能启人联想思考，从而富有一定的情韵与意境。

（李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