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贞仪

【作者小传】

生于明崇祯年间，字如光，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明万历举人柴世尧（字云倩）长女，同邑诸生黄介眉妻。工画，“点染花卉以及草虫翎毛，无不超神入妙”。能诗，《全浙诗话》称其《咏罗巾绝句》“极有思致”，徐世昌则赞此诗“得唐人三昧”。

题烟江叠嶂图

柴贞仪

谁将素练染霜毫，幻作空濛万里涛。

一片孤帆何处落，千峰雨色暗江皋。

《烟江叠嶂图》是一幅很著名的画，画作者为宋代的王诜。王诜身份显贵，曾娶宋英宗的女儿蜀国公主，与宋徽宗的关系亦极好。作为画家的王诜也能写诗，他与大才子苏东坡是好友，二人唱和不断，这些唱和曾把王诜牵连到乌台诗案中，但也曾如印记般留在了他的画作上。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的《烟江叠嶂图》后，即有苏轼行书诗并跋、王诜的唱和诗二章并跋。

上海博物馆的这幅《烟江叠嶂图》曾长期被行内公认为假画，由于柴贞仪的生平资料有限，无法确定柴贞仪看到的是否即是此画，抑或是其他的画作。如果将苏轼的《书王定国所藏烟江叠嶂图》一诗与柴贞仪此诗对比，苏诗中提到的“浮空积翠如云烟”“山耶云耶远莫知”，正仿佛柴贞仪此诗的“幻作空濛万里涛”之景；苏诗中“渔舟一叶江吞天”的一叶舟，正与柴诗“一片孤帆何处落”的一片帆相合；苏诗的“春风摇江天漠漠，暮云卷雨山娟娟”，也正是此诗末句“千峰雨色暗江皋”所描绘的景象。当然，由于篇幅、诗体的不同，苏轼之诗所描绘的更为细致，柴贞仪之诗则更为凝练；苏轼诗中直接表达了“归去”的情志，而柴贞仪之诗只是将《烟江叠嶂图》图画的内容、意境勾勒出来，以此寄托闲远的情怀。从诗歌首句中的“素练”来看，画作的材质当是白色的丝，而“谁将”二字，既可以看作柴贞仪自己对画作者也不知晓，但似乎也可以看作诗人的明知故问。不过，不管柴贞仪眼前之画是否就是王诜之画，都不影响我们来欣赏柴贞仪此诗以及“诗中之画”。

在这首题画诗中，柴贞仪首先生动地描绘出一幅“烟江”之图：天空与江涛连成一片，辽阔无边，云呀，水呀，山呀，找不到界限究竟在哪里；在这水天一色的风景中，有一片孤孤单单的小舟，在风波里上上下下，时隐时现，不知落到何处。“幻作”直承上句的“谁将”，不仅让人感到如梦如幻，而且添了一份神秘的动感。“万里涛”与“一片孤帆”相对，使得这叶小舟，没有了苏诗中“吞天”的气势，而更显出一种孤单的漂泊，是苏诗中“春风摇江天漠漠”的空寞。诗歌收尾的“千峰雨色”将笔墨一转，写“叠嶂”之景，但也与上句的孤单落寞形成了强烈对比，而再回到“万里涛”的开阔。千峰雨色，是千峰在雨中复隐复现，黑云翻墨，将江岸也映暗；千峰雨色，也是暮云卷雨，打湿了千峰，让雨也染上了苍暗的颜色。整首诗文字虽然简单，语言却非常优美。

和王诜一样，柴贞仪能诗，亦善画。她的诗名虽不如其妹柴静仪那样为众人所知，但才华亦不下其妹，可惜诗文散佚，仅存数篇。她的画“尤工六法”，而且“点染花卉以及草虫翎毛，无不超神入室”，其名为《国朝画识》《历代画史会传》《玉台画史》《图绘宝鉴续纂》等书所载。汤漱玉曾藏有她的一幅《杏花春燕》，称此画“笔意韶秀”，与她妹妹柴静仪的画作《木犀芙蓉》，“可称双璧”。王西樵也称赞她善丹青，是“天女散花云孙锦，非人间所易得”的梁夷素之亚。这《题烟江叠嶂图》是画家之诗，也是诗人之画。

（李月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