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燕珍

【作者小传】

字俨琼，一字静含。安徽合肥人。龙溪知县许其卓女，无为州诸生汪镇妻。工词赋及南北曲，诗多健句。著有《鹤语轩集》《黹余小草》。

题浔阳送客图

许燕珍

月冷风清两岸秋，琵琶一曲感江州。

天涯不少无情客，岂独商人重利游。

这是一首题画诗。我国向来有以画配诗、以诗题画的传统，使得这两种艺术合而为一，相得益彰。诗中有画，诗因画而形象生动，具体可感；画中有诗，画因诗而使意境得到拓宽，耐人寻味。

“浔阳送客图”是本于白居易的诗作《琵琶行》而绘作的。《琵琶行》首句云“浔阳江头夜送客”，即交待了诗歌写作的背景：诗人白居易被贬江州，送客浔阳，闻“年长色衰，委身为商人妇”的女子夜弹琵琶，通过与女子进一步的对话，引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画家将长诗题材浓缩于形象的画面。而诗人面对此画，自然会联想到其依据的白诗《琵琶行》，因此，对这幅画作进行解读时，自会兼顾白诗抒写之情感及此画描绘之意境，抒发诗人独特的体会和感想。

本诗前两句概括画作的内容，画家以其独特的艺术眼光，将长篇巨制的《琵琶行》凝缩成一幅画图，他抓住了原诗的精髓，摄入画面的人物，是江中船上手持琵琶弹奏动人乐曲的女子、凝神静听的江州司马以及陪伴座中的将远行的客人。环绕江船的，是江上一轮初升的发散出清冷光辉的明月，及随同秋风飘零摇摆于江两岸的枫树叶、芦苇等草木。画面情景相融，很有意境，凄冷萧瑟的景物烘托了人物活动的环境气氛。读者仿佛跟着诗人，通过欣赏这幅图画，进入了白居易诗作所创设的幽美醉人的艺术境界，感受着皎洁的月光、清凉的夜风，那冷清寂寥落寞的滋味袭上心头。画家纯然绘景，却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通过无声的画面，借助萧瑟凄凉的景物描绘，渲染了一种秋夜江上送客的低沉压抑、惆怅孤寂的气氛。“琵琶一曲感江州”巧妙地运用一个“感”字，将琵琶女与客中送客的江州司马二人有机地关联了起来：琵琶女弹奏起寄托着其“幽愁暗恨”的美妙乐曲，江州司马“如听仙乐”，以致“青衫湿”。琵琶女“老大嫁作商人妇”的不幸遭遇与江州司马被贬谪外放的命运非常相似，因而，引发了江州司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通过画面，联想到画中人物的命运，诗人用高度概括的形象语言，把读者带入浔阳送客的画境中。

若说前两句主要概括画面景物，后两句则侧重抒发诗人的感慨。诗人的感慨承《琵琶行》中琵琶女自述“商人重利轻别离”而发。琵琶女埋怨其独守空房是由于嫁了个“重利轻别”的商人作为丈夫。诗人借题发挥，言“天涯不少无情客，岂独商人重利游”，天下多少女性带着对爱情和婚姻的美好憧憬与期盼，将一生的幸福寄托在男子的身上，可最终却收获了被无情离弃的命运。这无数“无情客”中，哪里是“商人重利轻离别”所能概括的？作为一名普通女性，诗人深谙“女怕嫁错郎”的古训。在封建时代，女性在婚姻中完全处于从属地位，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对自己的婚姻没有什么主宰权，完全听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所以，女子往往多情、深情、专情，但如果遭遇的是男子的寡情、薄情、滥情、无情，那么，女子就难逃婚姻的悲剧。诗人使用反问修辞，带着几分无奈情绪，将这一带普遍意义的社会问题置于读者面前，引起人们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思考，使原诗的主题意义得到了深化和拓展。

这首诗语言洗练，写景如画。诗人通过巧妙的艺术构思，将自己对人生的感慨和对社会的思考含而不露地融入“浔阳送客图”的画面形象之中，拓展了画图的意境，丰富了形象的社会意义，使这首诗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强大的感染力。

（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