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敬淑

【作者小传】

字师令，明末清初江宁人（今江苏南京）。镇江谈允谦室。著有《钱敬淑诗》一卷。

泊浦子口

钱敬淑

残年泊归棹，问酒郭西亭。

雪圃芹芽白，江醪竹叶青。

夕阳新别路，衰草古离情。

隔岸寒山色，含凄望旧京。

明清易代之后，钱敬淑的丈夫谈允谦一直往来于北京、湖广等地，与遗民志士相交，试图复兴明廷。钱敬淑亦心系故国。此诗作于明亡之后，表达了故国之思。

全诗开始便交代了事件发生的地点，以及作者此时的大概情状。“残年”应是指一年将尽。“归棹”即代指归舟。这时，许是因为远远地望见了飞舞的酒旗，诗人忽然起了兴致。于是停船上岸，问酒买酒。颔联写浦子口的景物。芹芽是一种色泽洁白如玉的蔬菜，这里用来形容雪的颜色。广袤大地成了雪的园圃，一片芹芽般圆润通透的洁白。“醪”原指浊酒，这里泛指酒。诗人将江水比作醇酒，川流在白色笼罩的大地上，为单调的白增添了一抹清新色调。这是竹子般淡黄又兼及青绿的颜色，莹澈透明，却又浑融一体。“雪圃”“江醪”，极其生动地展现了一幅青白交融的自然画卷。“竹叶青”是以汾酒为原酒加入多种药材泡制成的一种略带黄绿色的酒，自古便得文人喜爱，赋诗良多，此处既以指江水的颜色，又应和了前句的“问酒”，一语双关。这一联的对仗极为工整，读来极为顺口，有节奏感。“芹芽白”和“竹叶青”两两相对，十分形象地描绘了浦口岸与江水的白、绿交汇之色。颈联笔锋陡转急下，切入日暮将衰又逢离别之叹。“夕阳”“衰草”都是已近残年的物象，它们的生命不久即将逝去。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纵然夕阳再好，它指向的也是衰老破败的气息，全无朝阳之生机。而衰草顺应季节，它已经过了美好的芳草时节，隐隐透着萧条死亡的气息，“夕阳”“衰草”又与首联“残年”相呼应，急转而不显突兀。“新”“古”对仗，点出了古今。昔日古人送别，今日我送你离去。昔时我们送别故都，今日又逢离别。明亡之后，丈夫一直在外奔波，参与复兴明朝之业，故而离别于其是常有之事。今日之新别，不久就会成为他日之古离别，循环蔓延，不知何日才能休止。每一循环，便增添一份哀愁，短短十字，蕴含满满的不忍离别之情。尾联由个人之情思转入故国之思。“旧京”，亡明之都，此处以明都代指明朝。“寒山”一词，透露出冷落寂静之意。不仅是对景物的形容，也是诗人内心情感的体现。王粲《七哀诗》：“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写出了对故土的眷恋及离去的无奈，开“望京”传统。后世有多少人回望旧京，追忆着昔日美好的时光，感慨今日国破颠沛。江河易手，好景不再，遥想昔日的国都是多么繁华，现今却物是人非。钱敬淑也如这些遗民一样，对故国有着深深的依恋。“含凄望旧京”既有对为国奔走的丈夫的牵挂，又饱含对故国的思念，同时暗含对丈夫等遗民志士义举成功的期待。

此诗以泊浦子口送别为国奔走的丈夫，表达了对丈夫的惜别之情和对故国的思念之情。感情真挚哀婉，笔调清丽干净。

（薛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