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允迪

【作者小传】

字蕴生，江苏金山（今上海市金山区）人。巡道姚培和女，知县戴鸣球妻。在室时从嫂张佛绣学诗。著有《秋琴阁诗钞》。

苦热

姚允迪

碧空高高火云厚，溽暑著人如中酒。

斗室浑同深甑蒸，当檐恨不栽榆柳。

竹床莞簟卧不得，长箑何曾暂离手。

况逢久旱禾苗干，桔槔戽水鸣前滩。

农家妇子汗流血，足茧皮焦力已殚。

我庐正与田畴接，默坐思之心恻恻。

安居尚畏炎威逼，天生烝民皆食力，勤者辛劳惰者逸。

愿得飙风驱雨来，比屋俱变清凉域。

这首诗题作“苦热”，乍看来是写天气暑热的诗作。首句“碧空高高火云厚”，写出天空中如炎火燃烧般的景象，这就铺垫了一种酷热的氛围。接着她写“溽暑著人如中酒”，“溽暑”就是指盛夏的暑热闷湿之气，这样的热气扑着在人身上，让人感觉就好像是饮过烈酒以后心中的那种翻腾煎熬，感受得很是真切。

那这种热气到底又是怎样的苦法？诗人要作描写，就开始设喻作比了。“斗室浑同深甑蒸”，“斗室”表明屋子不大，在这不大的屋子当中，迎着这股暑热，诗人如同是在深甑上被蒸煮一般。“甑”，是古代一种蒸饭的瓦器。这本来是寻常人家所有，用来写极不寻常的热的感受，很容易让人体会到。又因为受不了苦热的炙烤，她生出了“当檐恨不栽榆柳”的悔叹。家园中没有栽种可以遮阴蔽阳的榆柳，空荡荡的就更让人觉得燥热不堪，一个“恨”字，更加反衬出诗人烦闷不堪的心境。

第五句写“竹床莞簟卧不得”，就是说天气太热，以至于人在竹席和蒲席上都无法安寝。第六句中“长箑”就是“扇子”，把扇子拿在手上，一刻也不得离手，这里已然写出了人在苦热当中焦灼的情态。这一部分都是写的屋内的近景，屋内如此，那么屋子外面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呢？

诗人便要作直观的描述。“况逢久旱禾苗干，桔槔戽水鸣前滩”，因为暑热造成了旱灾，田中的禾苗早已经干枯。一个“久旱”也表明了人们当时深受暑热的困扰，一两天的暑热兴许人们还能承受，可是热得时间长了，干旱久了，人们的生计也会因此受到重大的影响。所以才会不停地以“桔槔戽水”，“戽水”就是汲水灌田。一个“鸣”又暗示了人们在不断地抢灌田里的作物，为减轻干旱给农事造成的损失而承受着酷热，付出辛苦的劳动。诗人把目光聚焦到那些劳动的农人身上，“农家妇子汗流血，足茧皮焦力已殚”，他们身上流出了血汗，脚上也已经被滚烫的泥土磨出了泡，这般辛苦！诗人眼中看着这番景象，心中生起了无限的同情和怜悯。她自己的屋子就在田地的旁边，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再联系着自己在苦热中那种辛苦的滋味，她忽然“心恻恻”，充满了不尽的悲哀。诗人说她自己“安居尚畏炎威逼”，我们从前半部分的描述中已经可以看到。她想到老天生养万民本是要人们靠着自己付出劳动才能吃饭生活，可现在勤劳的人很辛苦，而懒惰的人却很享受，因此心情很沉重。

她的笔端也流出了对农民的爱，和对自我的责备。在这样的境况之中，她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多，只好为农民祈祷，“愿得飙风驱雨来，比屋俱变清凉域”，希望可以来一场大风雨，可以使这苦热的天气变回清凉，也可以使得这些辛苦劳动的人民得到安宁。诗人从自身的真切感受出发再写到农人的辛苦，最后表达自己的愿望，言语平实，对比强烈，突出了劳动人民极大的不易，也显示出自己对他们极大的同情和怜悯。其实劳动人民所苦，不光是这炎热的天气，还有实现“天生烝民皆食力”的不易。这也便是诗的主旨所在，需要人们细细体味。

（敬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