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瑶

【作者小传】

字云上，安徽休宁人。诸生汪书绅女，元和朱昂妻。工骈体文。著有《拾翠轩吟稿文稿》。

寒山 [1]

汪瑶

飞雨过群岭，篮舆陟翠微。

幽径入松际，轻风吹人衣。

高士有遗迹，想见疏凿时。

老屋就深树，寒泉泻平池。

墓梅双虬龙，屈铁盘高枝。

缅怀硕人轴，偕隐赋乐饥。

已辞梁栋材，自远太庙牺。

一门擅文藻，渊雅良可师。

予亦慕高隐，愿采商山芝。

鹿门期可遂，怀古生遐思。

这是一首吊古诗，凭吊的是晚明苏州地区著名的历史文化人物赵宧光，抒发了诗人的景慕之情和归隐之思。

赵宧光，字凡夫，是宋太宗赵炅第八子元俨之后。赵凡夫是明代书法家及书论家，创新草篆体，著有《寒山帚谈》等。他一生不仕，买山葬亲，守孝寒山，三十年不入城市，是真正的隐士。他一家三代人在寒山叠山理水，辟径铺路，筑室起屋，植树种花，将寂寥荒凉的寒山开发成山水胜境、文化胜地。乾隆六下江南，曾多次游览寒山，并赋诗多首。汪瑶这首诗可分为三层，起四句是总起和铺垫，末四句表达诗人的景慕之情和偕隐之愿，中间十二句凭吊赵凡夫一家栖隐寒山的高情逸致，这一层又可以分为两个小段。

诗歌开头四句是总起。起二句简单交待出行。雨后群山，青翠欲滴，诗人坐着竹轿登临寒山。翠微，轻淡青葱的山色，这里指寒山。读这两句感觉一阵清润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情舒畅。三、四句写沿途景色。松林中小路幽幽，松色深黛，使人沉静；微风吹拂，衣带轻飘，让人放松。寥寥四句，将读者带进了一个远离尘嚣的清凉世界。

接下来六句写赵凡夫栖隐寒山留下的遗迹。五、六句是总写。寒山的一溪一石、一草一木，赵凡夫一家都曾用心改造修饰，看着这些景致，不由得想起他们当时辛苦打造美丽家园的情形。疏凿，疏通水流开凿岩石，这里指建设寒山。底下四句诗人撷取了几个景物，老屋、深树（茂密浓深的大树）、寒泉和虬枝盘曲的墓梅，给人一种苍劲古朴的感觉。据说赵凡夫“气韵苍雅，似图画中人”，其人风姿由此居处的品味亦可想象一二。

十一至十六句写赵凡夫一家偕隐寒山，自得其乐。十一、十二两句用了两个《诗经》的典故。“硕人轴”出自《卫风·考槃》“考槃在陆，硕人之轴”。考槃，盘桓之意；硕人，大人、贤人，兼有身体高大与思想高尚双重含义，在《考槃》中指的是一位穷处山间的隐者；轴，病也，指隐者生活中的饥困虚乏之色。这首诗主要表达隐居生活的自由快乐。“乐饥”出自《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乐，音同“疗”，治疗之意。这是一首关于安于贫贱生活的诗。诗人想象赵凡夫一直向往着《诗经》里“硕人”自由自在的隐居生活，于是他们一家人一起归隐寒山，吟诵着“乐饥”之诗，甘于隐居山林的穷困。底下紧接着说既然已经不做国家的栋梁之材，远离了官场，也就远离了成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可能。十三、十四句说明赵凡夫彻底退隐山林的原因除了自身旨趣外，还有保全性命的考虑。十五、十六句写凡夫及家人都才情超卓，学识渊博，足以为师。诗人自注：“凡夫及子灵均工古篆，配陆卿子工诗，子妇文俶工写花鸟。”凡夫和儿子灵均都以书法（尤其古篆）名世；其妻陆卿子诗才高超，有《考槃》《玄芝》二集；儿媳妇文俶（或作“淑”）是文徵明玄孙女，擅长花鸟写生画，也是当时一绝。

末四句诗人抒发了自己对隐士的景慕之情，强烈地表达了希望和家人共同隐遁的愿望。高隐，大略指品性高洁的真正隐士。诗人羡慕、敬仰的是隐居山林的高士，而不是那些为名利而假隐的伪君子。商山芝，用“商山四皓”典。秦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四位饱学之士，隐居商山，不愿做官，他们写了一首《紫芝歌》表达他们甘于清贫安乐生活的志向。鹿门，后汉庞德公携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不返，偕隐而去。诗人深深地向往着古人那种志同道合、偕隐山林的事迹，表明了诗人同样高洁的志趣。

此诗篇幅颇长而层次分明，写景清幽，抒发吊古之情和归隐之思自然真切，读后令人亦生“遐思”。

（徐美秋）

注　释

[1].自注：赵凡夫栖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