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锦

【作者小传】

字蕊珠，号织云，又号锦香居士，江苏青浦（今上海市青浦区）人。廖景文女，马姬木妻，为袁枚随园女弟子。早寡，悒郁不自得，独居读画楼，以诗画抒其愁寂之抱。性豪爽，被称为“豪侠女公子”，生平屡散千金，乃以贫老，依其戚于闽南而殁。有《仙霞阁诗草》。

喜高平表妹至

廖云锦

尔我襟期喜共知，笑言频到漏残时。

开奁会看将完绣，剪烛闲敲未定诗。

金鸭灰沉香篆细，晶帘风定落花迟。

既来又恐轻言别，月底灯前系梦思。

这首诗是写表妹来访，与自己共叙姐妹情的场景。文人写重逢，一般都会渲染离愁别绪，抒写相思之苦，如小晏之“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欢愉之中往往有苦涩的味道，而织云此词则紧扣一“喜”字。“尔我襟期喜共知”，你我的襟怀、志趣都相互明了，用对话的语言开头，好似与表妹对坐而谈，简洁直白而又情深意厚，这份相知应是从小培植的，既写出了见面的欢洽，又可见昔日之默契。“笑言频到漏残时”，两个人言笑至深夜。“开奁会看将完绣，剪烛闲敲未定诗”，又是打开妆盒一起欣赏将完工的绣品，又是商量怎么改诗，画面感极强，闺中情调跃然纸上。“剪烛”，是时间的表述，知己相见，想说的太多，所以就秉烛夜谈，不知不觉地频剪灯芯了。“闲敲”一词优雅闲适，宋代的赵师秀《约客》诗云：“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诗中表妹和自己手拿毛笔轻轻指点着桌上的诗稿，这里我们好像看到灯花的闪落，二人的闲情雅致、俏皮而又专注的意态，栩栩如生。

“金鸭灰深香篆细，晶帘风定落花迟。”金鸭，是鸭形香炉。晶帘，是水晶帘。沉香的气息氤氲低回，水晶帘华美透亮的光影微动将息，烟雾缭绕，有暗香盈人袖管，夜深风定，惜落花静静迟来，有色彩、光线的变化，有视觉、听觉的多重通感。这两句又把闺中风情写尽，真是诗如画，画如诗。

欢笑热闹的场景渐渐归于平静，离别时刻也将到了，“既来又恐轻言别，月底灯前系梦思”。怕轻易说出离别的话，其实是不忍说出口，表妹月下与灯前的身影，牵系着“我”的思念直到梦中。从细节的描绘入手和触景生情，是诗人写“相思”时常用的手法，但此诗的特别之处，在于“月”与“灯烛”的运用，既是眼前实景，又是特殊的审美意象，它们都是明亮的，而光是微弱而温柔的，在冷寂黑暗的长夜中给予人以真切的光明和温暖的感受。所以，月与灯烛，又是喻情的，融注了女子特有的感受与情绪。作者写离别，深挚感人，却不颓丧哀怨，盖与云锦豪爽的个性有关吧。

（吴思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