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霞

【作者小传】

字绮如，江苏金坛人。于敏中曾孙于尚龄与冯馨畦女，吴县金文渊妻。著有《小琼华仙馆稿》一卷，与其夫金文渊《笑吟轩稿》合刻，称《玉连环草》。

水调歌头

于晓霞

山色澹何处？都在渺茫中。白云千缕万缕，忽现又还封。如此风光休误，只合焚香煮茗，相对抚丝桐。古寺隐林杪，依约度疏钟。 倚危阑，舒远目，意无穷。乱鸦阵阵，归去鸟道暗相通。岭畔丹枫落去，陌上绿杨凋尽，晚节羡苍松。抚景一长啸，幽思付归鸿。

登高抒怀是我国文人的重要传统，古人登山则情满于山，常有佳作，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杜甫的《登高》等都是千古流传的名篇。此词写词人黄昏登高时所见之景，景物的变化激起了作者心底的感情波澜，委婉含蓄地表现了词人的幽思。全词境界高远，笔调古朴，读来让人荡气回肠。

词的上片为我们勾勒了一幅清幽、空灵的风景画。“山色澹何处？”以发问开篇，起句突兀，设置悬念，加强了语气，引发读者想象。一个“澹”字，格韵高洁，词的上片定下一个清幽澄净的基调，写出山色似有似无的朦胧。“都在渺茫中”，这是词人的正面回答，登高远眺之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朦胧淡远的山色，飘飘渺渺，浑然一体，增加了神秘感。紧接着，诗人的视线从下往上，从描写山色转到描写千缕万缕的白云。“忽现又还封”描绘了白云忽隐忽现，层层叠叠，动静变化的美态，清新而淡远。白云的飘逸秀丽，使人感觉悠然闲适，因此她感叹道“如此风光休误，只合焚香煮茗，相对抚丝桐”。“丝桐”，即琴，古人削桐为琴，练丝为弦。如此良辰佳景，令人流连陶醉，忘怀世事，焚香煮茗，手挥五弦，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呀！表现了词人宁静、淡泊的心情与悠然自得的风雅情趣。古寺隐没在深林中，隐隐约约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寺，一个“疏”字表现了钟声的若有若无，正所谓“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突出了环境的安静清幽，令人陶醉，又带有一丝禅意。

词的上片描绘景物空灵幽远，层次分明，秩序井然，传达出一种清静安详的境界。下片，紧承上片，词人于悠然之间，手扶危栏，极目远眺，却只见“乱鸦阵阵，归去鸟道暗相通”，此处一改上片基调，文势因此而有起伏波澜，诗人闲适恬淡的心境开始发生变化。乌鸦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常与衰败荒凉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李商隐《隋宫》：“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秦观《满庭芳》：“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乱鸦阵阵”已让词人心绪不宁，而“鸟道”更渲染了凄凉的氛围，王维《送杨长史赴果州》：“鸟道一千里，猿啼十二时。”鸟道虽通，乡关何处？一切景语皆情语，自然含蓄而又回味深长。接着，“岭畔丹枫落去，陌上绿杨凋尽，晚节羡苍松”，直写到此处，词人才点明时令，枫叶片片飘落，陌上的绿杨，叶子而今已被秋风扫尽，而松树依然苍翠。《论语·子罕》：“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词人感慨“晚节羡苍松”，其实是感叹时光流逝，人生终归要老去，苍松劲节毕竟是可羡而不可及的，因此惆怅再生。最后两句“抚景一长啸，幽思付归鸿”，化用嵇康《赠兄秀才入军》诗“目送归鸿，手挥五弦”。“归鸿”指归去的大雁，多用以寄托归思，词人此处“付归鸿”，隐隐表达出乡关之思和孤寂之情，委婉含蓄，情景交融，令人回味无穷。辛弃疾词云：“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人之满腹“幽思”，恐也无人能领会，只能托付归鸿，进一步渲染了孤寂的情绪和气氛。

山水诗的境界贵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此词描写山水景物，抒发乡关之思，写景中充满了诗情画意，妙在以平淡无奇的语言，营造动人的意境。上片，静态的山与动态的云，相互映衬，有实有虚，将山色掩映在千缕万缕的白云之中，画面优美，描绘幽林的同时，又引入疏钟的飘飘渺渺，极写环境之清幽，词人的心境也与清幽的景致自然地融为一体，视觉与听觉结合，意趣深长悠远，令人神往。下片，一系列凄凉之景与词人的思归之情融为一体，情景交融，写景饶有余味，抒情含蓄不露，委婉地表达了词人的乡关之思，韵味无穷。

（王署霞陈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