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嘉

【作者小传】

（1706—1775） 字守箴，号甘荼老人，江西余干人。钟志顺女，蒋坚妻。子蒋士铨官至翰林编修，被誉为江右三大家之一。有《柴车倦游集》二卷。

送铨儿赴礼闱

钟令嘉

平生常在别离间，又整行衣厚着绵。

双眼渐昏针线乱，寸心无著梦魂牵。

关河此去风霜远，骨肉何因聚散偏。

不用登高望亲舍，泥金须早慰堂前。

这是一首母亲勉励儿子，叮咛他要以功名报效亲恩的诗作。全诗形象地反映送子赴考的母亲那种殷切期盼而又诚惶诚恐的复杂心情。作者钟令嘉因丈夫羁旅无常，所以母兼父职，倾注心力鸣机夜课，以求儿子蒋士铨一举成名。后来蒋士铨果然不负厚望，官至翰林编修，而且诗、曲均名于世，与袁枚、赵翼并称江右三大家。这首诗是早在蒋士铨赴礼部投考时写的，故题为《送铨儿赴礼闱》。礼闱就是指礼部主其事之会试。

首联写别离本是惯常事，大概指自己在儿子求学求仕的道路上已惯于经历短暂的分离，所以今次是“又整行衣”，再一次为儿子整拾行装。诗人深怕儿子受寒，所以便“厚着绵”。颔联写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经过风霜的洗礼，自然是“双眼渐昏”了。视力衰退加上面对儿子别离在即的压力，慈母自然是“针线乱”，而且“寸心无著”，心情忐忑，甚至魂牵梦挂。这些都是天下间准备送儿赴考的母亲的共同心情，众心独写，亦觉难能可贵。

随后，诗人便从近在眼前的行装收拾写到日后骨肉将要天各一方的感叹。蒋士铨赴考的时间大概在秋冬，所以颈联有“关河此去风霜远”句。母子骨肉分离，聚散所为何事呢？还不是根深蒂固的功名观念！但集体价值可以抗拒得来吗？虽然“有人辞官归故里”，但是“连夜赶科场”的士子还多着呢。这首诗写临别时母亲语语叮咛，而以“不用登高望亲舍，泥金须早慰堂前”作结，无异郑重地告诫儿子，必须收起思家心情，也无需从远方高处眺望家乡，因为母亲最感安慰的，将不是有儿子在身旁侍奉，而是接到登科报喜的泥金帖子，知道儿子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尾联语带激励，收结相当有力。案“泥金”一典故出自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新进士才及第，以泥金书帖子附家书中，用报登科之喜。”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类作品除了在精神上给正在积极备考的儿子许多鼓舞外，也委实向儿子增添了一些实在的压力。不过，在清代母亲的大量课子诗文中，劝儿求取功名是极为常见的主题，送儿赴试诗可谓不胜枚举。随意举些例子，就有梁兰漪《送端儿真州小试》、侯蓁宜《送缜、彩两儿赴试》、贺桂《科儿公车北上赋此寄怀》、许福祉《送鲸儿公车北行》、林芳蕤《送鸿瑞、鸿诗、鸿萼三儿公车北上》等，有的循循勉励，有的厉言鞭策，也有的委婉叮咛。钟令嘉这首作品，明显诉说自己并非无所求，而是对自己尽心抚育的儿子有所期盼的。鸣机夜课的一代名母，对儿子的训示果然掷地有声。本篇必须与蒋士铨《鸣机夜课图记》一起欣赏，方能有更多领悟。

（刘咏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