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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华
【作者小传】
字伊壁,号兰痴,浙江上虞人。徐咸清女,诸生骆加采妻。其父与毛奇龄友善,昭华曾从之学诗,两人多有唱和。工诗词,亦工楷隶,善丹青。有《徐都讲诗集》《花间集》。
桃叶渡歌
徐昭华
可怜桃叶渡,落日行人暮。
双桨打清波,春风缓送桃叶过。
只今桃叶渡头稀,艇子江头归不归。
桃叶渡是南京城南秦淮河上的一个古渡,位于秦淮河与古青溪水道合流处附近。从六朝到明清,桃叶渡处均为繁华地段。河舫竞立,灯船箫鼓。渡口起名桃叶据说是因为王献之有爱妾“桃叶”,她往来于秦淮两岸时,王献之放心不下,常常亲自在渡口迎送,并为之作《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也有民间传说称在东晋时两条河的岸边栽满了繁茂的桃树,春天起风的时候就会有接连不断的桃花轻浮水面,被风吹得四处飘零,撑船的艄公望那满河浮泛的桃花,笑谓之桃叶渡。无论桃叶渡得名于哪个传说,这个秦淮河畔的古渡,与桃花带来的浪漫氛围缘分颇深。历代歌咏桃叶渡的诗作不少,如清吴敬梓的《桃叶渡》:
花霏白板桥,昔人送归妾。
水照倾城面,柳舒含笑靥。
邀笛久沉埋,麾扇空浩劫。
世间重美人,古渡存桃叶。
这首诗同徐昭华的《桃叶渡歌》一样,都用到了王献之与桃叶的典故。
这首《桃叶渡歌》使用轻快的民歌风格。诗中三次出现了“桃叶”这个词,这是民歌常用的修辞手法,富有较浓厚的民歌意味。
首句写桃叶渡上的行人正走在一天的暮光里。渡虽好,可毕竟天已黄昏了,天虽然是黄昏,可这渡口依然是非常的美丽。第二句从渡口写到了行船,秦淮河上的桨影。在暮色里,双桨轻轻拍打着秦淮这条流淌了千年的河,清风吹起的桃花打着旋地从河上飘过就如同当年吹送载着美人桃叶的渡船驶过秦淮河。第三句用轻快而带点调侃的语气说:今时今日,物是人非,连渡头的桃树都变得很少了,你的这艘小艇归不归来呢?昭华写到这里也许记起了在千年前,曾有个痴情的诗人守在渡口担心他心爱女子的安危,记起了这位痴情的诗人写下的《桃叶渡》。
(韩丹)
送虞英嫂归诸暨
徐昭华
落尽红衣莲子多,相看绿水木兰过。
晓风不解吹愁去,偏送佳人到苎萝。
送别诗是古典诗词中的常见题材,历代不乏杰作,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不知唱断了多少离人的愁肠。袁枚有言:“凡作诗,写景易,言情难。何也?景从外来,目之所触,留心便得;情从心出,非有一种芬芳悱恻之怀,便不能哀感顽艳。”徐昭华的这首七绝《送虞英嫂归诸暨》在众多闺阁送别诗中是颇有新意的一首。送别诗常用以抒情的意象,如长亭、杨柳、夕阳、酒等等都没有在这首诗中出现。诗中的送行者当即昭华,而所送者“虞英嫂”,也是女性,所以用了许多独特的代表女性的意象,可谓别出心裁。
诗题《送虞英嫂归诸暨》标明虞英与昭华的姑嫂。虞英与昭华同住在浙江省内,上虞与诸暨,虽说不是远隔千里,但还是有一定的路程的,这次相见,之后重逢又不知是何时了。首句用了莲子、木兰这样的意象。在江南民歌《西洲曲》中有:“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是一首南朝乐府中的诗,其中用“莲子”谐音“怜子”,表示人与人之间深厚的感情。在这首诗里,巧妙地借用这个典故来表示诗人对于虞英嫂的深厚感情。“相看绿水木兰过”中的木兰典故当源于南朝梁时任昉《述异记》中的记载:“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昔吴王阖闾植木兰于此,用构宫殿也。七里洲中,有鲁般刻木兰为舟,舟至今在洲中。诗家云木兰舟,出于此。”
“晓风不解吹愁去,偏送佳人到苎萝”两句直写对虞英嫂的依依不舍之情。虽然不舍,但人总要离去,而这更增添了几分离愁。诗人埋怨晨风不能吹走自己的愁绪,反而更添乱子要把虞英嫂送回到苎萝去。苎萝是山名,在今浙江省诸暨市南,一说在杭州萧山,相传西施为此山鬻薪者之女,也因此历来用苎萝来做美人的代称。著名诗人李白有《西施》一诗:“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勾践征绝艳,扬蛾入吴关。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苎萝作为美丽女子的代称,似乎印刻在每个敏感的诗人的心里。虞英嫂要归去的地方正是苎萝,而她恰和西施一样,也是诸暨人,用典恰当而巧妙,女诗人的才思不禁令人赞叹。
(韩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