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纫蕙

【作者小传】

字秋芳，号清荫居士，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太史钱中谐女，许廷鑅妻。有《清荫阁集》一卷。

新安江行

钱纫蕙

乘潮渡渔浦，沓嶂夹江 。

下瞰绿波影，能令纤芥分。

筏移疑入镜，碓落自舂云。

听尽潺湲水，滩高易夕曛。

新安江，发源于安徽黄山休宁县，是浙江钱塘江的正源和上游。江水从黄山东行进入浙江淳安县，流至建德市，这一段江流即是新安江。江水从建德市折向东北，经桐庐流入富阳市境，这一段为富春江；再往前从萧山流入杭州湾，这一段为钱塘江。新安江山水清幽绝丽，两岸群山蜿蜒，青翠秀丽；江水清澈碧绿，皎洁如镜。此诗所展现的就是这样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卷。

首联“乘潮渡渔浦，沓嶂夹江 ”，以简笔淡淡勾勒远景。潮水上涨，一条小船慢慢驶离渔浦，江流缓缓东去，两岸群山层叠高耸，绵延不绝。这里的渔浦，并不是谢灵运、孟浩然和陆游等许多诗人曾作诗歌咏过的渔浦，那个渔浦位于钱塘江、富春江和浦阳江三江交汇之处，即今天萧山义桥镇，这里是泛称，指江边的一个打渔出入口处。沓，重叠；嶂，山峰直立犹如屏障； ，水边。“夹”字将新安江流域江面不宽而两岸山势高挺的地形形象地表现出来。

颔联将远眺的视线拉回，写眼前倒影：“下瞰绿波影，能令纤芥分。”江水澄净，江面平缓，两岸青山倒映水中，连根根细草都清晰可见。这一联极写江水之清，笔触细腻。江水清澈透亮，是新安江的一大特色。南朝沈约有《新安江水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游好》诗，惊奇道：“洞彻随深浅，皎镜无冬春。千仞写乔树，百丈见游鳞。”新安江的水，无论深浅，无论春夏秋冬，都清澈见底，光亮如镜。孟浩然也赞曰：“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经七里滩》）钱纫蕙以山上小草在水中倒影都历历分明来突出水清，很有新意。

颈联上句还是写水清，但视角不同于颔联。颔联着眼“纤芥”之细部，“筏移疑入镜”则着眼于整体，与李白《清溪行》“人行明镜中”意同。人行岸上，水面平静如镜，故李白用肯定语气；舟行水上，微波涟涟，故此处用“疑”字，心知非镜也。下句“碓落自舂云”，视线又转向岸边，看水碓在水力带动下碓头一起一落地捣着石臼。水碓是利用水力舂米的器械，在溪流江河的岸边都设置水碓，可以日夜不停地加工粮食，也可以用来捣碎药物、香料甚至矿石。云，可能是云母，一种矿石。白居易《寻郭道士不遇》“云碓无人水自舂”，自注：“庐山中云母多，故以水碓捣炼，俗呼为云碓。”云，也可能指翻腾浓稠的水汽。元代周权《村行》“桥断春堤多积雨，溪深野碓自舂云”，又明代袁宏道《皇甫仲璋邀饮惠山》写山区村野“溪鳞呷雨层层浪，山碓舂云处处家”，都将舂云和下雨连在一起说，大概是指水碓笼罩在蒙蒙水气间，好像在云中舂捣。“野碓舂云”是山区雨水多时溪河水流岸边常见的情景，很有诗情画意。

尾联“听尽潺湲水，滩高易夕曛”，潺湲，缓慢流动的水声。在这样的水声中，心情跟着慢慢舒缓平静，又正是黄昏时候，光线柔和，在山水怀抱中尤其让人放松惬意。滩高，新安江所处山区地势较高，且滩潭众多，清人黄仲则写到“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新安滩》）。末二句写黄昏之景，容易让人联想到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秋水日潺湲”“渡头余落日”二句，而又增添了一种放空心灵的宁静舒适之意。

此诗自然清新，写出了新安江的特色；视角多变，写景有远有近，有声有色，结尾给人以和平安宁之感，是一首优美动人的山水佳作。

（徐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