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淑

【作者小传】

字静谷，江苏常熟人，诸生许灏妻。出身仕宦世家。著有《绣余集》四卷，又名《静谷诗集》。

五日吊古

孙淑

田文五日生，屈原五日亡。

吉凶同此日，理固难推详。

原与国休戚，一死分所当。

渔父枻自鼓，詹尹龟宜藏。

抱石投湘流，心与日月光。

文从狡兔计，高枕乐未央。

后合魏秦赵，伐齐何披猖。

身死薛遂灭，高户仍不祥。

文生鸡狗雄，原死蘅荃芳。

世人何梦梦，悲屈羡孟尝。

我心独不然，临风慨以慷。

抚时怀往事，聊进菖蒲觞。

历代闺阁诗作为数不少，但多是闺情离恨、伤春怨别、写景记游等传统题材。孙淑这首《五日吊古》却能别出心裁，从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历史巧合出发，突破对历史人物的传统看法，毫无矫揉造作与突兀之感，在历代吟咏屈原的诗作中具有较高的艺术成就，也获得诸多赞誉。而这出自一位闺阁诗人之手，更属难得。沈德潜在《清诗别裁集》中就曾评曰：“定论出闺闱中，大难！大难！”

“田文五日生，屈原五日亡”，一生一死，孟尝君的生与屈原的死都在端午，这种历史巧合成为作者情感波动的触发点，也因此成了本诗借古抒怀的引子。诗人开篇提出这个巧合，既表明自己对比二人的原因，又引起读者个人的思考。虽然作者紧接着说“理固难推详”，但一个“固”字已说明作者虽表面上说个中原因难以推知，但却为表达己见做了巧妙的铺排。

第五句到第十六句中，作者各用一半篇幅对屈原和田文的生平作了简洁概括。在叙述中，采用传统的“春秋笔法”，通过个别带有强烈感情色彩词语的选用夹叙夹议，明显表现自己的褒贬态度与爱憎之情。“原与国休戚，一死分所当”一句以简洁的语言点明了屈原人生不幸的原因，同时对这一原因流露出叹惋与赞赏之意。相对屈原，女诗人对田文的态度则截然相反。虽然田文门客数千人，“在齐固已戴震主之威名”（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并利用冯谖狡兔三窟之计高枕为乐，获得一时“披猖”，但却最终身死薛灭，绝嗣无后。在田文本身，作者就以“高枕乐未央”的奢侈享受、“伐齐何披猖”的一时猖獗与“身死薛遂灭”的结局形成一重对比，从而表现出对田文些许的蔑视之情。另外，屈原“心与日月光”，田文“高户仍不祥”，形成第二重对比，我们能明显感受到作者的情感倾向。随后诗人总结对屈、田二人的看法：“文生鸡狗雄，原死蘅荃芳。”化用王安石“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的评价，作者直接以“鸡狗雄”表现对田文之不屑。而与此相对应，诗人采屈原诗作里出现的两种香草“蘅荃”来高度赞誉屈原。

最后六句，作者由古转今，借屈原高洁品行与田文卑琐人格的对比，表现自己对时人“悲屈羡孟尝”行为的不满。在孙淑心目中，屈原正是在投江殉国的悲壮行为中获得了人格的升华，这一行为具有着如“蘅荃”般的光彩。而孟尝君则是作者否定的人物。作者借对世人行为的批评，再一次表明自己对屈原“慨以慷”的高洁风范和“与日月光”的崇高品质的无限追慕。

本诗以对比手法贯穿全篇，文气如行云流水，自然晓畅而不失文采。诗中灵活运用“春秋笔法”，爱憎鲜明而不失敦厚，果不愧清末雷瑨、雷瑊辑《闺秀诗话》的的评：“真戛戛独造之作！”

（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