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甥稙

【作者小传】

（1789—1825） 字伯颖，江苏江阴人。卫辉府知府王苏长女，闽浙总督季芝昌室。幼习母亲之教，能吟咏，适夫仙九（季芝昌字），时有诗成，后渐嗜佛，焚香静室，诵经素食居多。及失两子一女，怛伤以病卒。其为人轩爽豁达，工词章，世称才媛。有《茗韵轩遗诗》一卷。

春愁

王甥稙

紫燕衔花入小楼，东风镇日逗帘钩。

柳眉未展丝千缕，不系春光只系愁。

此首绝句，前两句写春容，后两句写春愁。“紫燕衔花入小楼”，紫燕，也称越燕、汉燕，分布于江南，相传燕子于春天社日北来，秋天社日南归，故诗人把它当作春天的象征。翻飞展翼的紫燕，衔花飞入小楼，首句未着一“春”字，却由燕子拂掠花梢、飘然而至的轻盈美态，见出春的生机和活力。另外，燕子素以雌雄颉颃、比翼双飞而成为爱情的象征，汉末《古诗十九首》中即有“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之句，因此，此意象又为下句寄情相思，作了铺垫。

“东风镇日逗帘钩”，东风是春的使者。东风吹拂，万物复苏，蓬勃生长，同时，也触动了卷帘内佳人的心绪。此句中“逗”字，将自然之景与人的居所关系拟人化，“镇日”就是整日，东风整日吹动着帘钩，诗人感物伤情的心弦也被拨动起来，不但紧扣诗题之“春”字，也隐含着“春情”。

“柳眉未展丝千缕”，柳眉，语义双关，既指女子细长秀美之眉，又指柳叶。是女子微锁的双眉不展，还是初春柳枝刚刚泛青？此句是全诗的传神之笔，既写出柳的姿态，又写出人的情意。柳丝柔长，象征情意绵绵；柳色鹅黄，意态含羞；柳叶低垂，与帘内人伤感低回的情态同构。所以，自然的柳树所具有的婀娜轻柔之姿，与人化的柳树，所展示的“一丝柳，一寸柔情”的离愁别绪，完美相契，使柳意象具有独特的表现力。何况，自古以来就有折柳送别的习俗，宋周邦彦词作《兰陵王》云：“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有柳树的地方，往往与伤别有关，最早如《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因为“柳”者，“留”也。“丝千缕”，“丝”与“思”又谐音，千丝万缕的柳条，如悠长的思念，谐音的运用更增加了诗词的含蓄性，从而使诗境染上了一种朦胧美。末句“不系春光只系愁”，将相思、忧愁具象化，美丽飘拂的柳枝无心系住春色，因为，它系住的只有绵绵的愁思。

诗人以柳兴情，又以情观物，抓住柳叶细长如眉之貌，“千缕”之状，烘托渲染相思之悲。王国维先生讲：“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诗人以特殊的心境去观照事物，使“柳”人格化，使无情物有情化，以盎然春色反衬黯然之情。全诗紧扣“春愁”二字，柳燕花风，莫不显诗人才情。

（吴思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