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韫玉

【作者小传】

江苏长洲（今苏州）人。礼部尚书韩菼女。知县顾渭熊室。幼承庭训，博洽多闻，文学才华出众。著有《寸草轩诗稿》。

咏鹤

韩韫玉

丹顶元裳白羽轻，芝田旧日得仙名。

生来云水原天性，望里蓬壶是去程。

代远每过千载寿，露寒常向九皋鸣。

不随卫国乘轩队，稳卧松巅梦太清。

这是一首咏物七律。鹤，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是一个与道家文化紧密相关的意象。“昔人已乘黄鹤去”，在道教典籍里，既有仙人骑鹤而去，也有化鹤之飞仙；松龄鹤寿，是道家养生之追求，而麈尾鹤氅，则是道士服饰的显眼特征。道教之所以能选中鹤作为一宗教符号乃至图腾，除了其一飞冲天，翱翔天宇，较能牵引起道教升天遨游的神仙想象之外，鹤的高洁姿态，也正符合道家出尘超脱的不凡理想。故在鹤的身上，既包含了神仙想象，又寄寓了高洁情操。本诗主要也就是扣合这两点来写。

首联第一句“丹顶元裳白羽轻”，咏鹤洁白飘逸之姿态；第二句“芝田旧日得仙名”，写鹤与神仙联系之由来。“芝田”，仙人种仙草之所。《十洲记》：“钟山在北海，仙家数千万，耕田种芝草。”《汉武帝内传》也写到西王母所居之昆仑山种有芝田。鹤作为芝田最富象征意义的动物，在前人诗词中屡见不鲜，如南朝鲍照《舞鹤赋》：“朝戏于芝田，夕饮乎瑶池。”宋葛郯《江神子》：“亭亭鹤羽戏芝田。”元倪瓒《怀归》：“鹤情原只在芝田。”本诗将鹤与芝田相联系，表现了诗人对鹤之所以得仙名的独特思考，将两句结合起来看，鹤之得仙名，显然与其“丹顶元裳”的飘逸姿态不无关系。

颔联承接前一联句意，“生来云水原天性”，写鹤的洒脱不羁的个性。鹤栖于水泽，翱翔九天，来去无羁无绊，人们一提到它，第一个涌到心头的词就是闲云野鹤。因此，鹤是自由与自在的象征。“望去蓬壶”，再与神仙想象联系起来。蓬壶也就是蓬莱，是道家十洲三岛之一，被认为是神仙居所。鹤是仙物，故其所翱翔嬉戏皆神方仙域，芝田、蓬壶，写鹤的飞栖之所，也指出了鹤不履凡尘的仙风道骨。本联两句，一写鹤之形，一写鹤之性，由外而内，将其超凡出尘、飘逸不俗的特征表现出来。而与此相关的神仙想象，则进一步拓展了诗歌的意象空间。

颈联首句言鹤乃长寿之吉祥物，在古人心目中，鹤寿犹如松龄，均能绵延千年。古人之所以有这种印象，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鹤每每与仙游相关，屡屡出现于道家神仙场景之中。次句引《诗·小雅·鹤鸣》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进一步赞美鹤高洁不俗的品性。同时，九皋鹤唳，也是美好生活的象征。陆机临刑之前，不就在感叹华亭鹤唳，不复得闻么？尾联典出鲍照《舞鹤赋》“入卫国而乘轩，出吴都而倾世”，传说春秋时卫懿公好鹤，在王宫里以轩车载鹤。这里反用其典，鹤性原不爱浮华，岂愿留在王宫中享受富贵呢？它的理想是那寥廓的天空，是流淌着阵阵松涛之声的美丽大自然。通过对比，进一步点明了鹤高洁的情操志向。

全诗通过鹤的形态、习性寓指其情操志向，描写生动而寓指含蓄、深刻。托物言志，不露声色而标格自高，在咏物诗中当属上乘之作。

（李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