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劭慧

【作者小传】

字稚筠，山东胶州人。柯劭忞妹，荣成拔贡孙季咸妻。其母李长霞、妹柯劭蕙亦有诗名。著有《楚水词》一卷。

秋夜有感

柯劭慧

风叶落空阶，秋声感客怀。

多情天上月，夜夜入帷来。

柯劭慧与兄柯劭忞、妹柯劭蕙皆有才名，其诗词风格偏于轻灵纤巧，此首《秋夜有感》颇能体现柯劭慧诗歌创作的特点。秋夜情境是古典文学常见的创作主题，就诗歌而言，王维《秋夜独坐》、李白《玉阶怨》、韦应物《秋夜寄邱二十二员外》、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等作皆为名篇。柯劭慧此作以习见的秋夜所见所感入诗，未见独胜处，但书写“客”居情怀，彰显感伤情绪，却尤足动人。本诗首句即以“风叶”应对题目“秋夜”场景：秋风萧瑟，吹落树叶在无人的台阶，似无声，却有情。诗人处空旷之庭院，聆秋声而益感伤怀。唯秋声增寒，却并无六一居士《秋声赋》之肃杀悲怆。这里引逗出的是相对淡然而落寞的客居情怀。看似平直的叙述，营造出蕴藉的意境；虽是简单的白描笔法，却饱含着诗人无尽情思。诗中所提及客居情怀，或与清末动荡乱离的社会局势不无关系，作者虽未予以明确解说，但那种深深的低落情思萦绕于字里行间。在接下来的文字中，诗人并没有延续前两句的情感描摹，笔锋转入对景致的细致刻画。清冷的秋夜，客居在冷清的居所，台阶上萧索秋风吹落的树叶更是让人感觉深深凉意。满腹的寂寥情思无从排遣和诉说，而只有盈盈月光仿佛是多情的，了解诗人的孤寂，不辞辛劳地每夜透过帷幕，与诗人为伴、抚慰她的感伤。柯劭慧少受趋庭之教，早慧而善吟诵，及长，词曲双擅，情辞婉曲动人。写“秋夜”，以落叶盘旋、秋风萧瑟映衬女诗人客居他乡的低落心怀；写秋月，不注重描摹其形其态，仅仅“多情”二字，就足以彰显其孤愁的无从可解。客居他乡之感，没有人能够体会、安慰，只有天上的月，每夜陪伴着，带来唯一安慰。这样的细腻笔触来写月的“多情”，实则“以退为进”地强调孤苦情怀的无从可依。

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中对柯劭慧词作评曰“远嫁思归，词多怫郁”，而其《秋夜有感》诗就艺术风格而言，则较为自然、清丽。这首诗在字词的择取和运用方面，看似漫然而出，却有着蕴藉的情致。如“风叶落空阶”句，诗人打破词性的界限。“风叶”一词，运用两个名词接连出现，没有借用动词，但自有秋风吹落叶的萧萧之态，炼字精巧。“空阶”紧随“落”字而来，看似是就落叶铺满台阶的庭院景致而言，却使诗作开篇就萦绕着秋夜客居的孤寂和愁苦。末句“夜夜入帷来”运用叠字，对诗人情感的抒发起到回环萦绕、加深强调的意味。其次，诗中拟人手法的运用，巧妙地将自然景致和抒情主体的情思融为一体。这体现在“多情天上月，夜夜入帷来”句中。以“多情”指称自然之月的艺术手法并非鲜见，如唐代诗人张泌《寄人》诗中所写“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清纳兰性德《采桑子》词中亦写道：“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孤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柯劭慧的这首诗与上引两作品不同的是，以秋夜之月作为直接描写对象，更添清冷、萧索的感受，于抒情题旨的传递和抒写尤为传神。最后，这首诗笔法细腻，意境蕴藉。全篇以抒情笔调统筹，前两句重在摹景的同时，已经为本诗情感奠定基调——孤寂、落寞，后两句以想象“多情”秋月的抚慰进行收束。通览全诗不见有一丝怨艾之语，而诗人因秋夜而兴发的客居哀愁在字里行间清浅传递，深入读者心绪；以女性细腻笔触观照客观景物，情感蕴于文字之中，颇见含蓄蕴藉之致。

（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