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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畹玉
【作者小传】
字佩滋,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徙居平湖。吴县金斗山妻。幼失怙,生计坎坷,诗多忧感之作。有《兰香阁稿》。
南浦
汪畹玉
南浦春深奈若何,楝花风里听吴歌。
马头芳草含红雨,船尾寒涛拥翠螺。
西子有情离恨少,东君无计暮愁多。
玉琴瑶瑟都寥寂,犹忆浓香上绮罗。
此诗抒写的是离愁别绪。实际上,这里的“南浦”并不一定是实有其地,可能仅是意象的挪用。屈原《九歌·河伯》就有“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南朝时,江淹更作“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别赋》)南浦实际上渐渐凝固成了送别之地的代称。而汪畹玉作为吴县人,自然知晓“吴歌”的含义。而“吴歌”,甚至“西曲”,特别是在六朝时期,大都是缠绵悱恻的民间恋歌,多为伤感之曲,如特别有名的《子夜吴歌》,《旧唐书·音乐志》云:“《子夜》,晋曲也。晋有女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这种哀苦的格调,自然吻合于汪畹玉此际感情的抒发。这样,春深时分,在以苦著称的楝花丛里,听取悲苦的吴歌,自然别是一番滋味了。接着,作者又进一步描写了别离场景:离人在马上遥望、凝视着归客远去,近处片片残红飘落于芳草上,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生命的凋零。而载着归客的扁舟,正划过寒波,渐行渐远,与远处烟涛上连绵的青山融为一体。这里,作者没有言离别之人,仅是通过两个几近凝固的画面细致入微地传达出春深时节的丝丝寒意及离别的伤感,传达出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蕴。还值得称道的是这一联精工的对仗,“红雨”“翠螺”,色泽相映;而且,一暖色调,一冷色调,正较好地反衬出凄寒、惆怅的氛围。一“含”字,恰似人含情脉脉;一“拥”字,因了寒涛的界定,更彰显了凄清的氛围。
颈联,作者用“西子有情离恨少,东君无计暮愁多”这一精工的对仗,实际是借西子、东君的故实,来突出“离恨”“暮愁”的情感。西施是战国时越国的一位绝代美女。千古以来,西施最动人的故事就是舍身侍奉吴王夫差,让其沉迷酒色,不理朝政,辅助勾践灭吴复国。这里,作者用“有情”强调西施对故国的深情,用“离恨”表现其离家去国时的感伤。东君则指日神,屈原曾作有《东君》诗,祭祀的对象就是日神。洪兴祖《楚辞补注》载:“《博雅》曰:‘朱明、耀灵、东君,日也。’《汉书·郊祀志》有东君。”朱熹《楚辞集注》也肯定:“此日神也。”显然,这里东君,即日神。因此在作者的笔下,面对薄暮苍苍,即便是神力无边的日神东君也无能为力了——不能让业已沉沉的暮霭变成霞光四溢的白日。因晚暮而带来的浓浓愁绪已挤压在作者心头。至于“玉琴瑶瑟”句,古人多用琴瑟传情达意,最负盛名的就是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而“绮罗”一词,更是用女子华丽的装束来借指女子慧心纨质。对这些传统意象的调适、构设,正看出作者遣词造句的功力。而此刻此际,玉琴、瑶瑟,都懒得弹了,一任其冷落、寂寞,洒满了灰尘。但这时,犹记得昔日与友人相见时绮罗上流溢的浓浓香气——这最真切的记忆,仍留驻在心灵深处。
《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八十六载畹玉之夫的安慰之辞:“生才不易,愿毋以穷愁自损。”通览这首诗,在悲苦、坎坷中浸泡,让人感受到诗中流溢的浓浓愁绪——确实是诗为心声。诗歌感情真挚,流丽深婉。
(丁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