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继瑛

【作者小传】

字瑶圃，浙江桐乡人。襄阳知县孔传志女，诸生沈廷光室，巡道沈启震母。孔继瑛工于书、画，擅长写诗。沈廷光曾赴苏州开学馆谋生，继瑛在家里课子读书。常亲自率领婢女终夜纺织。后来有诗描述当时的场面：“窗下看儿谈鲁论，灯前教婢拣吴棉。”“夜枕先愁明日米，朝寒又典过冬衣。”继瑛教子有方，曾告诫儿子：“毋虑不足而多取一钱，毋持有余而多用一钱。”所以沈启震为官几十年一直保持廉洁勤勉。有《南楼吟草》《鸳鸯佩传奇》等传世。

游大明湖

孔继瑛

大明湖景似苏堤，也向熏风策杖藜。

历下亭环流水曲，会波楼绕远山齐。

香飘花浦莲初放，歌入芦洲舫又迷。

一抹烟云催夕照，回看月挂柳梢西。

这是一篇描写大明湖初夏景致的写景诗。

首联引领全诗。大明湖是泉城济南的三大名胜之一。早在唐宋时期，大明湖就以其撼人心弦的美景而闻名四海，获“天下第一湖”之美誉。清代的济南城号称“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半城湖，指的就是大明湖。“苏堤”又称苏公堤，以它命名的“苏堤春晓”居于“西湖十景”之首。杭州西湖之美甲于天下，拿大明湖来比西湖，可知其美景如何。“熏风”指东南风、和风。《吕氏春秋·有始》：“东南曰熏风。”“杖藜”一词令人想起宋代志南和尚的绝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下句也是言大明湖风景秀美可比拟江南。

颔联对偶工整，提到了大明湖的名胜，总揽了大明湖的美景，是这首诗中最为出彩的一联。“历下亭”，巍立于大明湖中最大的湖中岛上，是大明湖的名胜之一。因其南临历山（千佛山），故称历下亭。“历下秋风”是古代济南著名的八景之一。“会波楼”，今作汇波楼，位于大明湖北岸东隅，是以前的济南府之北城城门楼；登临会波楼远眺，整个历城尽入眼底。其傍晚景致尤其动人，故有“汇波晚照”一说，亦为济南八景之一。这一联连用两个名胜，又连用“曲”“齐”两个动词，把古历城一片山水风光都写活了。因为历下亭位于湖中岛上，流水是环着亭子流动的，所以说“流水曲”；会波楼是古城的制高点，登楼极目，则南边的历山尽入眼中；正因为不是从山脚下俯瞰，才会感到远处山景融于天色，如在画中。这般情境，不亲自前往并细细琢磨一番，是写不出来的。再看“环”“绕”两词，他们的主语应该就是作者；那么，作者一定是坐着画舫，先环过历下亭，又绕到会波楼，最后才登楼远眺的。这两个词语体现出了一种流动的神态，我们随着作者的舟楫，沿着她游览的轨迹，仿佛自己就置身于美景如画的大明湖上，随着作者一起赏玩历下景色。

颈联又一转折，写到时近黄昏，画舫误入芦洲深处。大明湖的荷花亦是一绝，而刚刚盛开的荷花尤其惹人喜爱。一阵花香，一阵歌声；游玩的人们都尽情陶醉于莲花初放的大明湖上，一不小心，钻进了芦苇丛中，不知归路。令我们很自然地就想起了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里的亭也是历下亭，藕花也是荷花，归途也误入迷途。时隔数百年，两位女诗人均写出了虽是迷路不知归途，却一不小心闯入另一番美景之中的欣喜之情。同样之景致，同样之情事，岂不妙哉。作者于此处表达了古人今人同游此湖，同此心境的情愫，为眼前景更增添了一层新含义，也使其抒发的感情达到了一个高潮。

尾联为一幅秀美的落日归舟图。“一抹烟云催夕照，回看月挂柳梢西”，“月挂柳梢”，典出欧阳修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更增添一层缱绻的情思。从烟云夕照到月挂柳梢，既是空间上东方和西方的对应，又是时间上黄昏与夜晚的衔接，而这时空的转换，则全在那“回看”的动作之中。以此收束全篇，引人无限遐思，留给了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

全篇用典而不生涩，用事而不使人觉，颇得沈约“易见事”之旨以及钟 “吟咏性情，亦何贵于用事”之论。文字细腻，言辞流转，很符合山光水色的风情。格式严整，却也不乏变化。如“历下亭”对“会波楼”，“流水”对“远山”，“花浦”对“芦洲”，不仅工整，也包含了一种空间的次序在里面；而如“初放”对“又迷”，则在对仗之外，更增添一层感情上的深入和递进，使得韵味十足，令人玩味不已。

（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