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采

【作者小传】

字云衣，浙江山阴（今绍兴）人。诸生罗萼青妻。有《散花吟》《花间草》《绿窗草》。

落花（其一）

商采

走马回塘细草齐，有情常自逐春蹄。

且教天上看成雪，敢恨人间踏作泥。

红板几条村径杳，青烟一片酒旗低。

纷纷蜂蝶还无数，翠阁朱楼路已迷。

此诗首联，描写见到落花的情形和时节。春已来到，女诗人骑在马上，正徘徊在池塘边。而塘边的新生细草，不知什么时间，业已繁茂。这一联，情感上，作者突出了“有情”两字——似乎一切都在逐春而来，花也一样。这里也暗用了一个故实：北宋初设立翰林图画院，以画来取仕。有一年，考画的内容是“踏花归来马蹄香”。其最让人倾赏的是这样的一幅画：夕阳西下，一位英俊少年骑在骏马上。马在奔腾着，几只蝴蝶飞舞在马蹄周围。作者这里突出的“逐春”二字，不正与蝴蝶飞舞在马蹄周围——以一种侧面的烘托方式来突出落花的芬芳，异曲同工吗？但作者并没有直接铺叙落花飞舞的飘逸景致，而是截取了两个迥异的画面：花瓣在空中飘飞如雪，与落到地上被踏碾成泥。陆游《卜算子·咏梅》中曾这样描写落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突出了梅花的志尚高洁，就算沦落成泥土灰尘，还香气依旧。这里，作者亦有此意，他特意选用了两个词语“且教”“敢恨”，正凸显了落花倔强不屈的个性：为了追随春天的脚步，就算在天空飘落、飞洒如雪，在地上被践踏如泥，都不顾惜。这是自然中的生命，也不妨视作对作者一己个性的写照。

接着，作者描绘了一幅远景。远远望去，“红板几条村径杳，青烟一片酒旗低”，青青的石板上，是飘散的红红花瓣。只见苍翠的青烟一片，掩映着酒家的旗帜。最后，尾联中，作者描绘了一幅烂漫无边的画面：漫天无数的粉蝶在翩翩起舞。读者也许会诧异：怎会有这般多的粉蝶呢？再细一想，原来，这些粉蝶，毫无例外地都是落花吸引来的——即暗扣标题“落花”，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巧思。这是一幅静谧、祥和的画面。似乎，正是这浓浓的翠绿，这翩翩飞舞的粉蝶，竟遮住了回到翠阁朱楼的路。路已迷，人亦迷——似在迷恋这漫天的落花，又似在迷恋这飞舞的粉蝶。在迷恋、苍茫中，诗歌戛然而止，但意蕴悠然，让人回味。

诗人写景，不外乎形、色、声、光，能浑融一体、生气横逸，就可称得上高格。就此诗而言，在色方面，可为人称道。不仅多种颜色搭配协调，如白花（“雪”）、红板、青烟、蜂蝶、翠阁、朱楼等，而且融汇成一个宁静、和谐的氛围，沉浸在落日的余晖中。

（丁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