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

【作者小传】

字嫦笙，号秋谷，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太仆寺卿陈兆仑女孙，举人陈玉敦女，著名弹词《再生缘》作者陈端生妹，巡抚叶绍楏妻，袁枚“女弟子”之一。一生随宦南北，足迹所至，达数万里之遥。长生性亲文墨，与姊妹女眷之间唱酬不断，也与各地闺阁诗人迭相赠答，交往所及，几遍天下。有《绘声阁初稿》一卷、《绘声阁续稿》一卷。

黄陵庙

陈长生

苍凉古寺俯明湖，芷屋椒堂事有无。

未辨芳魂来澧浦，空传清泪洒苍梧。

花深绀殿飞蝴蝶，月冷青山叫鹧鸪。

莫向汀洲寻翠珮，湘南到处长蘼芜。

黄陵庙，又叫湘妃祠，坐落于洞庭湖畔（今湖北省宜昌境内），是舜的二妃娥皇和女英的祀庙。陈长生该诗以《黄陵庙》为题，瞻仰古迹之余，书写湘妃的高洁和对其凄婉爱情的歌颂。

“苍凉古寺俯明湖”，首句诗人挥笔泼墨，描绘了黄陵庙的形象——苍凉的古寺默然耸立，俯视着身下明镜般宁静的湖面。站在宁静的湘妃祠边，诗人不禁思绪翩飞。“芷屋椒堂事有无”引用典故，屈原《九歌·湘夫人》中有“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和“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两句，描绘的是湘君在与湘夫人约会之地，久等对方不得见，产生听到佳人召唤、并与她一起乘车而去的幻觉。湘君幻想的世界建在水中央，那里色彩缤纷、香气弥漫，庭堂都用奇花异草香木构筑修饰。诗句中的“芷屋椒堂”由此而来。诗人见庙怀人，想起传说中的湘妃，她不禁想问，当年屈原笔下的“芷屋椒堂”，湘君幻想的绚丽美好的水上世界，是否真有其事？

“未辨芳魂来澧浦，空传清泪洒苍梧”一句，写了有关湘妃的两则传说。屈原《九歌·湘君》中有“捐余玦兮江中，遗余珮兮澧浦”之句，说的是湘夫人在赴约之地不见湘君，后四处寻找仍不见其影踪。想到湘君的失约，湘夫人失望伤心乃至怨恨。在情绪激动之时，她抛玉玦于江中、弃环佩于澧浦，扔掉代表两人爱慕和忠贞的信物。诗中“芳魂来澧浦”即化用此典，“芳魂”二字，意写湘妃之高洁。苍梧，今湖南、广东一带，是传说中帝舜死亡之地。现在一般以舜为《九歌》中的湘君，以舜之二妃娥皇、女英为湘夫人。《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相传舜驾崩后，娥皇和女英闻讯前往，一路失声痛哭，她们的眼泪洒在山野的竹子上，形成美丽的斑纹。“清泪洒苍梧”一句，写的便是湘妃得知舜的死讯之后，泪洒苍梧一事。“未辨”“空传”一联，诗人表示，自己未能辨别湘妃是否来过澧浦，其泪洒苍梧的故事也只是传闻。字里行间，流露出诗人对湘妃凄婉爱情的感慨。

“花深绀殿飞蝴蝶，月冷青山叫鹧鸪”一句，诗人从联想转到现实，书写眼前所见景致。寺内花枝繁密，蝴蝶飞舞；寺外山青月冷，鹧鸪低鸣。鹧鸪鸣声悲婉凄切，喜雌雄对鸣，古今诗人常借此喻指男欢女爱，或引以为离愁别绪。静夜中的鹧鸪低鸣，句句敲击着诗人的内心，这鹧鸪，似乎是思念帝舜的湘妃化身。联想到湘妃与帝舜哀艳动人的爱情，诗人有所触动。此时她已不再叩问传说的真实性，芳魂踏澧浦、清泪洒苍梧的事迹是真是幻，已不再重要。

于是，在尾联中，诗人开始关心和劝告湘妃：“莫向汀洲寻翠珮，湘南到处长蘼芜。”“莫向汀洲寻翠珮”，与上引《九歌·湘君》中“捐余玦兮江中，遗余珮兮澧浦”之句呼应。而诗人在此劝说湘妃莫去寻找丢失的翠珮，因为此时的湘南，早已长满蘼芜，沧海变为桑田。整首诗至此结束，结句抒发了诗人对历史变迁的感慨。

（范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