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尊

【作者小传】

字诜宜，江苏阳湖（今常州）人。知县陆继辂室。有《五真阁吟稿》。

《平原君传》书后

钱惠尊

公等碌碌皆因人，平原枉有三千宾。

囊大曾无一锥贮，见遂不识来何许。

邯郸城门昼不开，此时局促真驽骀。

不闻公子画奇策，乃至以姊要人哉。

吁嗟乎！美人一笑何大罪，特借卿头为士贿。

矫情待士士不取，有客飘然向东海。

平原君赵胜，是战国著名的四公子（另外三位是齐国的孟尝君，魏国的信陵君和楚国的春申君）之一，也是历史上著名的“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之子。诗中的《平原君传》即见于《史记》。

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秦将白起坑杀赵四十万大军。第二年，秦军围攻赵国的都城邯郸。赵国倾全力死守邯郸，又向楚、魏紧急求援。秦军围邯郸后，赵国派平原君到楚国去求救兵。毛遂自荐之事就发生在此际。开始，平原君对毛遂的才能表示质疑，说“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而毛遂处门下三年，左右未有所称，自己未有所闻。毛遂说：“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这也即诗中“囊大曾无一锥贮”的言外之意。最终，平原君同意带毛遂一起去楚国谈判。

到楚国后，“合纵”并不顺利。面对楚王的严厉斥责，毛遂义正词严，一番慷慨陈词，并晓以利害，终于使得楚王妥协，知晓关键，与赵国订立了“合纵”抗秦的盟约。诗中，“公等碌碌皆因人”就是化用了毛遂成功后对平原君其他门客陈说的言辞，“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但明显意在指斥平原君的无能，空有三千宾客，到头来却无一能用，为国尽力。这一句也实际上定下了整首诗的基调——即指斥平原君辈的碌碌无为。甚至，兵临城下、国都邯郸危在旦夕之际，平原君也仅能借裙带关系（平原君的夫人是魏国信陵君的姐姐），通过夫人之口来劝说信陵君发兵救赵——而别无良策。但这样的计策，在钱惠尊看来，也仅是“不闻公子画奇策，乃至以姊要人哉”，只不过是极端拙劣的举措罢了。诗句中充满了明显的讽刺意味，讽刺平原君等仅仅是因人成事。

在文章的结尾，作者借“吁嗟乎”三个叹词生发无尽的感慨：“美人一笑何大罪，特借卿头为士贿！”这里融汇的是《平原君传》中的一个美人笑跛者的典故。平原君家住的楼阁和普通百姓家相邻。一天，平原君的一个宠妾看到一个跛者一瘸一拐地走路，止不住大声地嘲笑，溢满了自矜、自得之意。跛者不满意了，第二天就到平原君家，说：“臣听说殿下礼贤下士，许多门客不远千里来投奔您，因为您能以贤士为重，以妻妾为轻。臣不幸患有腿疾，而您的侍妾见了竟这般羞辱、嘲笑我。我希望得到那个人的头。”平原君虽然笑着回答说“可以”，实际上却不了了之，并说“这要求不是太过分吗”，也没杀那个侍妾。但平原君后来却发觉门客越来越少，诧异之下，还是不得不杀了宠妾，以挽回人心。对这一正确举措，钱惠尊却以“美人一笑何大罪”来反问、质疑，显示了珍重个体生命的独特视角和价值判断。

最后，作者用一个词语“矫情”来概括平原君的性格，并收束全诗。这样，平原君以“矫情”待客，又无才能，其结果也只能是有才华的士人飘然走向海域，隐居而高尚其志。

整首诗先借毛遂的口来批评平原君的碌碌无为，枉有盛名，指斥其只是因人成事，不仅无真才实学，还只能以裙带关系，解赵国的燃眉之急，这就大大地拉低了平原君在常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明显地不同于传统的观点，可见女诗人的独特个性。同时，从珍重个人生命的角度来看待美人被屈杀一事，也显示了钱惠尊作为一个女性所持有的不凡识见。

（丁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