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霞

【作者小传】

（1825—1879） 字德霄，号绮斋，山东掖县（今莱州市）人。李图女，胶州柯蘅妻，近代著名历史学家柯劭忞母，是清末北方文坛颇有声望的女诗人和女学者，有“诗古文词，冠绝一世”的美誉。有《绮斋诗集》一卷，还有《绮斋日记》《校文选李注》等。

中秋夜作

李长霞

明月出云崖，飞光薄前轩。

搴帷怡清夜，景物何澄鲜。

熠燿度虚牖，络纬响颓垣。

清辉时相照，嘉木郁芊芊。

斜汉引长素，空籁出苍烟。

圆灵无停斡，顾兔不时安。

扶疏丹桂枝，既有复非然。

俯仰感世人，营营将何干？

李长霞，是清末北方文坛颇有声望的女诗人和女学者，有“诗古文词，冠绝一世”的美誉，徐世昌在其所编诗歌总集《晚晴簃诗汇》中，引于澹园评绮斋诗之语曰：“格律高古，寄托遥深，蔚为国朝一作家。至其合作，当与施、宋颉颃。”可知李长霞的诗歌有“高古遥深”的风格，这首五言古体诗《中秋夜作》，写得风雅高古，颇有汉魏古风。李长霞这首诗用语凝练，出语不凡，“出”“薄”两个字就概括出了中秋夜的明月出升和月光皎洁之情景，下接“搴帷怡清夜，景物何澄鲜”两句。在这样皎洁的夜光下，清冷的夜空和景物也变得鲜明了。“澄鲜”语出东晋诗人谢灵运《登江中孤屿》诗中名句“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本是指日光照射下，云水辉映的鲜亮之状。女诗人移之以描绘夜晚皎洁的月光对景物之笼罩，亦甚贴切。“熠燿度虚牖，络纬响颓垣”中“熠燿”，语出《诗经·豳风·东山》：“仓庚于飞，熠燿其羽。”郑玄笺曰：“熠燿其羽，羽鲜明也。”此处状月光鲜亮之貌。月光从空空的窗口穿过，虫子的鸣叫也从颓垣中传出来。络纬，虫名，即莎鸡，俗称络丝娘﹑纺织娘。夏秋夜间振羽作声，声如纺线，故名。这几句清寒高远，其幽深处神似阮籍之咏古诗，与骆宾王的《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秋月》“云披玉绳净，月满镜轮圆。裛露珠晖冷，凌霜桂影寒。漏彩含疏薄，浮光漾急澜。西园徒自赏，南飞终未安”风格颇为接近，可见李长霞作诗学汉唐，古远高绝。

“清辉时相照，嘉木郁芊芊。斜汉引长素，空籁出苍烟。”这四句写到了中秋夜的清辉、嘉木、空籁、苍烟等，颇得汉唐古韵，风雅清绝。“圆灵无停斡，顾兔不时安”句中“圆灵”指天。南朝谢庄的《月赋》：“柔祇雪凝，圆灵水镜。”李善注：“圆灵，天也。”顾兔，亦作“顾菟”。古代神话传说有月中阴精积成兔形，后因以为月的别名。唐李白的《上云乐》诗：“阳乌未出谷，顾兔半藏身。”这一句写月亮可谓新颖别致，圆圆的月亮如精灵一样，不停地向西天移去，月中兔不时会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大地。枝叶繁茂的丹桂枝，在月光清辉的照耀下，也不太像平时的样子。在这样一个洒满清辉的中秋夜晚，女诗人看到的月景是如此的美好，而人生又是如俯仰之间那么短暂，可现在的世人依旧营营于追逐富贵，这样下去将来又会得到什么呢？“俯仰感世人，营营将何干”这样的一声叹息，可见女诗人内心不凡的胸怀和高洁的志向。宋代苏轼《临江仙》：“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可知这样的叹息是很多现实中人难以摆脱的，由此推想，在这样一个本该团圆的中秋夜，诗人独坐赏月景，发出这样的感喟，可知家中并未团圆，诗人一时情不自禁，倒让整首高古的诗歌添了一份惆怅和幽怨。

（虞海娜 任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