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电影:和罗拉一起快跑
我看电影:和罗拉一起快跑
王怡
《罗拉快跑》
罗拉在20分钟的时间内,向着命运的无常不停奔跑。影片讲述了这种奔跑的三种可能性,或三种可能性的组合。那些罗拉在路上撞见的人与事,也许就是因为时间的一点点误差,而被彻底改变。时间,也许才是真正的上帝。萨特说过:我们是被偶然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这个所谓偶然,也许指的就是时间的配合。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来来,我们到哪里去。电影的片头颇为严肃的引用了高更的这句称得上永恒的发问。罗拉快跑的三种不同结局,令我想起《大话西游》中至尊宝反复借助月光宝盒跑回盘丝洞去救白晶晶的那一段。月光宝盒的意义,其实也就是对时间配合的改变。《罗拉快跑》和《大话西游》,与其他那些津津乐道于时空倒转的电影如《回到未来》、《时光倒流70年》等相比,显得天才横溢的地方,就是打断了时间的线性变化,而将横向上的可能性加以对比,仿佛有一个上帝像导演一样,在每一镜头面前大喝一声:“cut!”
罗拉和至尊宝都向着命运反复奔跑,每一回都在细节上出了差错。那个和罗拉相撞的中年妇女,第一次的命运是横死,第二次则中了六合彩。有了这样的大悲大喜,第三次的命运是皈依我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在时间的无常配合之下,主体性便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我们究竟应该称之为一个女人的三种命运,还是三个女人的不同际遇?在这部电影中,是只有一个罗拉,还是有三个罗拉呢?
这个意义上看,假如历史可以重复的提问,并非是问题本身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也许是这种重复的后果与我们可能毫无关系?我们首先是时间意义上的人,这一点甚至比我们是生理意义上的或者是精神意义上的人都更加重要。无厘头的意义就在于,当我看见周星驰一次又一次精疲力竭的奔回盘丝洞,像我们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将一根线穿过针眼一样,企图从时间的误差中救回白晶晶。那一刻,我觉得永恒和不朽,是一个弥天大谎。
电影大师费里尼的自传就叫做《我是说谎者》。这部电影的叙事距离无厘头只有几厘米。而无厘头距离我们真正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同样仅仅只有几厘米。
阿甘在他的生命中,也在不停的奔跑。但那和罗拉的奔跑是如何的不同啊。罗拉向着一个不可逆的结局跑去,而阿甘一生中所有的奔跑,都好像发生在一台跑步机上。
我们每个人都像罗拉一样从一个错误的起点出发,开始亡命般的奔跑。而且恰恰因为这种罗拉式的奔跑,所以我们也就几乎永远不可能像阿甘那样去跑了。我们与其说在跑,不如说是在逃。
2001-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