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怡一起去坐牢

和王怡一起去坐牢

——写在soho小报版“王怡的麦克风”前面

我心相印

最早知道王怡，是在《书屋》杂志上看他的电影评论专栏，当时的感觉，这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当然，在中国标榜自己是自由主义者的人很多，但唯有王怡的文章显得卓尔不群，在贴近读者的同时又有一种独立的高贵气质。对王怡来说，自由主义不是一种学说，而是一种人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自由主义在王怡身上，已经深入骨髓了。后来在网上，看王怡的文章看多了，才发现他的文章涉猎极广，除了学术上的宪政主义论文，王怡对社会热点问题也频频发言，法律、时评、文学、宗教等包罗万象，独到的视角和厚重又不失幽默的语言，让人拍案叫绝。王怡从网络而平媒，表现出了“让人恐怖的才华”。

王怡被称为“网络民意代表”，但是网络民意能达到的高度却很有限。面对种种社会问题，我们明明觉得受到了伤害和侮辱，却经常纠缠在观念里面绕不出来，于是很容易流于谩骂和口水，这也使民意的正当性受到了很大的削弱。这时候，王怡的文章就像一把利剑，从混乱中绕过观念的遮蔽，挑出血淋淋的真实。我们被遮蔽得太久了，所以面对这种真实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你能理解日本人有权参拜靖国神社么？你能说清楚一个政权的合法性基础是如何丧失的么？我们更应该警惕日本的军国主义还是警惕中国的军国主义？台湾人的独立愿望为什么应该受到尊重？。。。对这些问题的解读，极大地扩展了我的视野，并修正了我很多混乱的观念。

王怡最让我感到欣慰的地方，除了他在学识上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捍卫个体的独立和尊严，并且坚守一种底层的民间立场。王怡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几年前在一个炎热的傍晚经过城郊河边的稻田，看见乡民在黄昏的水田里挽起裤脚，昂首看着我。我在那一刻有了哭意，有了恨意，并唤起一种真正的主意。我对自己说（虽然这是一个通常被滥用的句式，但在那时我的确在心里说出了一个真正的誓言），我这一生，永远也不能离这些挽起裤脚的人群太远。在那一刻我顽固的认为离他们太远就是一种罪恶。这种时刻在每个人的一生中会有数次。那个黄昏对我是一种价值转移的象征。一种向下的力量开始登场，从而抑制住了原本随着时代而高涨的向上的力量” （《每个人的家乡都在沦陷》）。一个写作者拥有这样的自视，他就会在穷人的世界面前保持一种谦卑，这让我深深地相信，王怡的精神世界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他的所有观点，都因此具有了一种值得尊重的底色。

王怡在学术上的造诣如何，应该由专业的人士来评论，但是那些更加专业的学者专家，什么时候能有如此精彩的发言？其实在更多的时候，像王怡这样说话需要的不是学识，而是更加简单的勇气。中国并不缺少明白道理的人，但普遍缺乏说真话的勇气，语焉不详、旁敲侧击，是中国文人习惯的表达方式，在中国，这被称为一种生存的智慧。但是王怡不屑于这种智慧，他的直言让当局者如坐针毡，以至于他的网络发言，竟然也“惊动了中央”。中国的言论环境就像那个穿新衣的皇帝，大家都在三呼盛世的时候只有王怡站出来说：那不过是一块过时的遮羞布。并不是别人都没有看到，不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但是我们就是不说。

王怡的麦克风自建立以来，已经被数次封杀，除了某些固定的追随者，我没看到很多更激烈的抗议。王怡在网络上捍卫着“百分之百的言论自由”，可我们，甚至连百分之五十的勇气都没有。更可悲的是，我们还有那么多同胞主动把自己封锁在框子里，并且从心灵到肉体都适应了这种封锁。不是选择反抗，而是论证通奸的必要性和合理性，硬是把一种赤裸裸的强暴，变成了可耻的自我审查。

王怡的麦克风还在被封杀着，包括这一版，大概也坚持不了太久。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们希望社会会有一点点进步，我们今天的“知其不可为而为”就不再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面对17年前的一场悲剧，整个中国社会都保持了沉默，17年了。但是王怡却明确地说：不说出来的同情就是不同情。因为你的任何同情，如果不说出来，那就等于没有。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恐惧，但我知道，恐惧虽然可悲，但并不可耻，如果我们还想保留一丝自我拯救的可能，那就在恐惧之外，让自己有更多一点的勇敢。先行者正在孤独地走在路上，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我们默默的同情，而是实实在在的公开声援。

本版的王怡的麦克风，就是我对王怡所表达的公开的尊重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支持。我希望，能有更多版本的麦克风出现，让争取自由的星星之火，在广阔的网络世界里上燎原。是的，不说出来的同情就是不同情，网络言论的风险，不过就是被删除和封杀，但我们的声音越是响亮，封杀者的屠刀就会颤抖得越厉害。如果我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世界将变得更加的冷漠，我们那卑微而可怜的命运，也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博客旨在收集王怡先生在网络上发表的所有文章。按照内容的不同，大致分成：杂谈、宪政、信仰、电影、演讲、文学等几类。由于王怡的文章涉猎太广，不同的文章之间并没有清晰的界限，一篇时评文章可能包含宪政主义的内容，而电影评论基本上也都是自由主义的思路，等等，所以这些文章的分类，更多的是靠当时的感觉和我对文章的理解。文章尽量记录原文的更多细节，包括写作时间，发表媒体等，还有很多精彩的回复由于精力所限没有收录，这是非常遗憾的地方。这些内容基本上都来源于网络，没有向王怡本人确认。由于本人能力和精力所限，不足和错误在所难免，在此一并向王怡本人和广大网友致歉。

最后，我愿意模仿伟大的自由主义者、台湾捍卫新闻自由的先行者郑南榕先生的做法，在博客网的顶部做如下公开声明：版权和光荣归王怡所有，因发布这些文章而引起的各种纠纷和法律责任，由我心相印负责。

王怡曾经说过，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他不愿意做任何一个他所尊重的朋友的学生，但是他愿意回到久远的过去对他们执弟子礼。而对我来说，我已经永远失去了成为王怡的学生的可能，但是我愿意，陪同王怡一起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牢狱之灾。在一个极权时代，和王怡一起被放逐，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2006-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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