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x：一个梦的解析
Sex：一个梦的解析
王怡
梦景
上街办事，路遇书店。进去查找某本书（书名忘了），未果。后来又遇见一家，人很拥挤。我瞅见书架的最高层，有两本《尼采文集》，精装版，价格是61元一套，共6本。我忙唤小姐为我查寻另外几册。忽然间，店面内阒无一人。卖书姑娘的面容似曾相识，她爬上书架顶端（快到屋顶了），我站在下面焦虑的仰望。我注意到她的臀部，和大腿。丰满、双腿张开。但她摸索了一会，并不给我拿书，却说：“墙上有几个孔！”
我一看，果然墙的上部，有稀疏一些孔眼。阳光从中渗入。售书小姐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一卷胶布，一个个将那些孔密封起来。我在下面想：假如她偶然失足掉下，我的位置正好可以接着她。
梦就醒了。
自由联想
与这个梦相关的忆起两件事。
第一，几天前我曾看见一套三本的《尼采文选》，但多是节选，品质不高。于是一直希望能遇上一套好的《尼采文集》，作为收藏。这个梦里碰见了。似乎可以用弗洛伊德关于“梦是愿望的实现”来解释，显得很简单。我不太满意。
第二件要复杂些。入睡前我在看昆德拉小说《搭车游戏》，且印象深刻，浮想联翩。其内容大致是一对情侣开车出游，他们玩笑般的扮演陌生的司机与搭车女郎的调情游戏。在这一过程中，双方逐渐迷失了自我，被互相扮演的角色所混淆，以致意乱情迷、欲罢不能。最终将游戏持续到上床求欢。
男的在摆脱真实自我，饰演虚拟角色时，感到一种无拘束地脱离遵规蹈距的日常生活的快感，便将一个四下猎色的薄情公子身份融入自身，人我合一。而女的也一举挣脱平时纯洁、羞怯和缺乏自信的淑女形象，将荡妇一角扮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双方的入戏使游戏有了一种假戏真做的趋势。那男的开始愤怒，并激起疑心。他想：她真实的自我恐怕就是如此，不过是平日里受到压抑，她和那种女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她要是在别处类似的情形下，哪里把持得住！
于是这男的便更以试探者的心机，藏到一个陌生司机的角色背后，去尽情地戏弄他的女友，并在这一陌生化的身份中向她求欢。他一面在面具后边泄愤式的目睹他的女人在一个陌生男子前的百依百顺和丑态百出，一面沉浸于于这种面具和他自己饰演的角色当中。最终，他们发现双方的关系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似乎再也无法回归。
其中有一个情节，与梦相关。那男的怀着一种对自己女人的亵渎感，让假想中的“搭车女郎”脱光了衣服，站在桌上，自己也在一种假象状态下，试图用完全陌生的眼光，在下面充满优越感地欣赏和把玩。
解析
其一，关于墙上的孔和尼采文集。
前者应当视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这在弗洛伊德的释梦中有大量的例子。我查到一个：有个男孩梦见父亲书房的墙上，有许多锁孔。而父亲每天用同一把钥匙一个个将它们打开。男孩想：父亲太辛苦了，其实我可以帮他。这个案例里男孩的父亲很风流，有成群的女友。弗氏的分析说：锁孔是女性生殖器的隐喻，男孩的梦表明他对父亲艳福无边的羡慕和嫉妒。
这种理论下，我的梦就像一个续集。女售书员将这些孔用胶布封起，等于堵住了我潜在的性的要求。我的潜在性要求的象征，正是《尼采文集》。尼采的思想是着重非理性的精神一路，我自大一起读尼采的书，对于他将欲望从上帝的阴影下拯救出来的感性力量，和及于一切价值的重估，非常欣赏。他的文集，就像他笔下的酒神精神一样，是一种放纵的隐喻。
尤其巧合的是，文集的定价：61，恰恰是我的生日数字。看作是我的欲望的自况，简直就天衣无缝了。如此，我让售书小姐为我拿书，等于就是勾引和表白。她却转身封住了那些孔洞，暗示着对我的拒绝。
其二，我与售书小姐的关系
卖书和买书之间当然隐含着“买与卖”的关系，其实是过路司机与拦车女郎的一种变型。说明我的欲望很清楚，是杯水主义的一夜情。我让售书小姐爬上高处寻书，自己在下面仰望她的身体。这与昆德拉小说中的情节有类似之处。小说里的“司机”离开自我几十年的定位，忽然在一个花花公子的角色中，敞开了另一种可能性。直至他将女友当作轻薄女子一样，坚持付钱买欢。双方最后的迷乱，在人性上实在不好一言以蔽之，卑劣、阴暗、脆弱，充满诱惑，甚至爱情的虚妄与禁忌。我们实在缺乏在道德上批评的资格和勇气。
我的梦真实的含义，或许同样是对脱离谦谦君子形象的幻想，去在梦里饰演一个随便与售书小姐勾搭的登徒子（到底是书呆子，花心都离不开书）。但借用弗洛伊德的概念，我的超我（Super-ego）也许够强够大，因而在梦里，这种出格的欲念也只能以隐喻方式出没，并遭到挫败。然后我希望售书小姐掉下来，“失足”，显然也是一种方便的象征。说明我贼子之心不死，转而幻想在一种不用人为而是意外的情形下，实现不可告人的目标。但梦却在此时大煞风景的结局，是否又意味着我的超我力量，再一次对这一企图忍无可忍，于是干脆封杀？
周作人说：我们心里住着两个鬼，一是绅士鬼，一是流氓鬼。另有人说凡男人潜意识中都有做流氓或作花花公子的念头，谁不承认谁就有问题。我既然做了这个梦，好不好说自己是无欲则刚呢。是我的绅士鬼比流氓鬼强大，还是流氓鬼风紧扯呼，抑或欲擒故纵，不急于入港？
嘎然而止给了我勇气写这篇文章，和心无愧疚的面对妻子。但如果梦做下去，真个是长夜未央、春梦了无痕。我又如何自处，如何说话。
2001-03-05于包家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