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电影:奥斯卡的《铁皮鼓》
我看电影:奥斯卡的《铁皮鼓》
王怡
我愿不愿意敲着铁皮鼓,以一具未成年的肉体和飘扬的灵魂,走在街头,旁观这个世界,并以惊声尖叫震碎到处的玻璃,以这种方式发言、谋生以及自我保护。
我在三岁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发愿不再成长,然后从楼梯上蓄意摔下去,侥幸成全了这个梦想。三岁,会不会显得太早?
尽管以一个停留于三岁幼儿的眼光看待世界和错综复杂的民族历史,是一个成年人偶尔的奢想,也是《铁皮鼓》这部小说的一个奇妙之处。但在看过这部电影后,我还是感觉到极度的残酷。尤其在下面这个时刻:看见那个本该成为他的妻子却最终成为他后母的女孩,在浴室里红衣尽脱。一脸老相的奥斯卡无能的扑过去,扑向她裸露的双腿之间。
一个三岁男孩的欲望被阻隔,在一种试验性的人文反思中被强行枯萎。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文学,是虚拟,我还是无端地感到奥斯卡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而作家在此时的确像一个上帝,一个旧约里乾纲独断的耶和华。
即便是在虚拟的文学中,将一个个体的命运当作了一种idea之下的棋子或者螺丝钉,当小说一旦变成电影,当奥斯卡变成银幕上那个有血肉的可爱男孩,我对作者的厌恶,居然也会演变为对一个现实中的乌托邦主义者的怀恨。
对于上帝式的作家,我总是喜欢不起来。我更喜欢在文学中看见作者和在现实生活当中一样无助。
最终,我也不喜欢这部电影。他和小说一样,在艺术上的成就并无法抹煞我对其“不健康”的评价,作品有一种将奥斯卡工具化的倾向,缺乏足够的对于奥斯卡本人的同情。我希望奥斯卡像我一样循序成长,一步步去接受现实中无法得偿的欲望,接受无法理喻的罪恶和人性的反复。我不宁愿以他的残缺和肉体的停滞,好给我们一个看待世界的全新视野。“永远是一个儿童”的梦想,听上去似乎美好,结果在我看来,却是如此残酷。
相比之下,你会更喜欢《铁托与我》中的胖小子佐拉,和《西西里女人》里那些躺在海边互相比较阳具大小的孩子们。
2001-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