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霸权和民主道路
恐怖、霸权和民主道路
——王怡和sunrose的对话记录
王怡
下面是我和sunrose关于9.11事件的对话，征得他的同意，整理如下：
王：其实面对面的交流，大多不会像网上这样对立。这两种对话方式的差异是极有意思的。
s：确实如此!这次的事件当然有人们真实感情的流露，但很多人还是恨理性的，你说是不？
王：应该说大多数还是理性的，尤其在第二天后。不过理性的东西往往不张扬，所以看上去少数非理性的发言显得热闹非凡。
s：你不会觉得普通民众这样不正常吧?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的第一反应往往表达了他最真实的心声，而任何理性的声音，都必然地带着某种既定的立场和理念！在我这儿，就我的统计，起码有90％的人对此持高兴或支持的态度，你不觉得可怕吗？
王：如果不给“理性”下一个一定是冷静的定义，任何人的第一反应其实都是“理性”的，即你所说“都必然地带着某种既定的立场和理念”。之所以是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只因为这种“既定的立场和理念”已经多年来耳闻目染，根深蒂固。百分之九十，的确让我感到可怕。
至于正常这个词看你怎么去说了。作为一个生活中的普通人，有这种反应自然也是正常的。其实我一直是不喜欢谈人性的，我喜欢从制度、语境和意识形态来看问题。我感到可怕的也是这个，并不是针对人。
我对美国的事和对国际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关注。我关注的始终是国内。我对某种激进姿态的反对，也是因为这种姿态如果是有害的，他的影响一定是在我们自己国内。这让我感到未来的隐患，和民主宪政道路的举步维艰。
s：那么，据报道，美国百分之八十多的人支持动武，按你的标准，他们现在到底是理性还是不理性呢？布什的战争叫嚣到底代表一种理性还是一种非理性呢？谁都明白，战端一开，倒霉的除了可怜的百姓，又有几个当权者会被炸飞呢？
王：自然是非理性的。国际政治基本上还是靠实力说话，美国国内的民主制度和价值理念钳制不住政府在国际上的行为。这是一个事实，泯灭一切底线以暴制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世界毕竟还有基本的法治和文明的底线。美国的霸权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比如现代社会的战争，总不至于要屠城吧。经济封锁也有不正义的地方，但比起屠城，总是人类的一大进步。把因为经济封锁而死掉的人等同于杀人，等同于劫机滥杀无辜平民，就等于把一切进步、一切法制和文明的底线都彻底抹煞了。
s：对国内的关注，我与你的观点完全一样！！！但是，有时我又不得不无奈地想，如果真的出现89年那样的事，中国的动乱恐怕是难以避免的？
王：在这种极端姿态下和就国内的情形而言，也许会有其他难免的动乱。中国的民主不能想着靠美国，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89年后那些人及其思想基本上也靠不住。
s：在我看来，美国的霸权主义是没有底线的！我的一位朋友从美国打电话来说，在当今的世界，或许真的只有恐怖主义才是遏制霸权主义的有效工具！他说，美国太强大了，看看在它面前发抖的世界各国吧，我们怎样才能让它真正感到痛呢？打又打不赢，骂又骂不得，你说，咋办？
实际上，在我看来，美国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多的让我想到的是中世纪时欧洲的十字军东征和伊斯兰在欧亚大陆的横冲直撞。一个以某种宗教立国的国家，一个以征服为目标的民族，我们时不可能对它寄予什么厚望，真的！
我总在想，89年，如果我和我的战友们真的胜利了，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王怡，我们将美国的所作所为称之为霸权主义，或许是一直策略，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做过多的探讨。真的，美国人的行为，跟中世纪的十字军、伊斯兰圣战没有什么区别！在这场新世纪的战争中，我唯一的渴望就是我多灾多难的祖国能够重新傲立于世，仅此而已！！！
王：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像的，但这麽说也有抹煞进步的虚无倾向。从历史上看，在一切有过的可以主宰大局的帝国里面，今天的美国无疑是最消极的一个，所受到的文明价值的钳制也是最多的。一些起码的底线比任何时候存在的更多。如果这样还需要退回文明之初，主张以暴制暴的滥杀。那么人类还有什么希望，几千年做不到的事情，杀人可以做到吗？我始终相信渐进的道路，反对一切激进的社会暴力运动。像你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无非就是再来一次共产主义运动。你当年走在街头，又是所为何事？
s：当年奔走于街头，为的就是民主与自由！但是，现在，我明白的一点是，民主与自由是不可能乞求于人的！你说，美国人当初支持中国的民运，到底是为了什么？苏联在搞输出革命，美国在搞自由民主，现在回想起来，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实际上，我发现你对共产主义是有一种偏见！从理论的角度讲，经历了89年的事件，我个人认为共产主义还是有道理的！你想想，共产主义诞生的年代，真是资本全球扩张的时期，也正是美国屠杀印第安人而开疆拓土的高潮期，它怎么会没有影响力呢？我认为，客观地讲，共产主义对于世界还是有它地功劳的！
王：我始终认为共产主义作为一种现实的批判力量，在任何社会都有其价值。但是有价值的前提是它必须在野，不能由暴力革命执掌大权。共产主义运动就全世界而言，自然也有功劳的。否则今天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但这个功劳的代价太大，而且就我们而言，主要是在为这种功劳支付成本。
这个问题放一放，以后再讨论吧。
2001-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