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王怡兄:安能有“徒劳恨费声”之感
致王怡兄:安能有“徒劳恨费声”之感
十年砍柴
昨天晚上,读《李商隐诗选》至深夜,读到他的《蝉》:“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心感千年前义山孤傲萧索的情怀,不由得觉得一种酸楚。今天上网,读到了王怡兄的《何物千年怒如潮》,文中说道:“ 愤怒不是一种心情,也非面容。愤怒是一种身在极权主义时代里的高贵品质。愤怒不必剑拔弩张,愤怒更不必心跳加速。”我便有话要说。
我来天涯很晚,至今不到半年,我来时天涯的关天已非当年高士云集的盛况,但依然能窥见当年的流风余韵,王怡等人的文章时常拜读。老实说我的职业我的经历决定我对理论语言把握的能力很差,对现实生活作形而上的思考很少。但王怡的文章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子,尤其是王怡对思想交流、观点争论的态度使我很有启发,一个真正的思想者是应该有宽容的态度,非此即彼,非左即右,非得划圈子的做法本身就是对自由思想极大的扼杀。
关天我最受不了的几件事,一件是只要是余杰的文章一出来,就有人擂鼓进攻,有些人未必细细阅读余杰的文章,余杰很多的观点和做法我也不同意,但争论必须在尊重别人的基础上进行,否则就是泼妇骂街。
一件就是斗志的出现,对斗志我没能提供帮助,对斗志赤膊上阵的做法我也不赞同,我和王怡一样也希望他冷静、提高学养。但对这样一个有着明显性格缺陷但热血澎湃的草根“精英”,我们年长几岁的更多应是鼓励、帮助而不是无端地指责人家的人品。
还有一件事就是王怡给《21世纪经济报道》写的社评《轻舟已过万重山》,我认为在纸媒上,这种做法是值得提倡的,对执政者一些有助于社会进步与经济发展的措施要有适当的认同与鼓励,完全和执政者处于两军对垒的境地,是于事无补的。但这篇文章也遭到很多人的谩骂。
网络本来是一个公共广场,一些人的广场心态很容易表露出来。以王怡之智,应该很坦然面对这种现象。王怡退出茶社,用他的话来说:“辞职之余,之所以退出茶舍,在我看来出自于知识分子对于愤怒的争夺和捍卫。”
也许王怡对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式的抵抗方式很认同。确实,我也以为宗教式的、沉默的抗争更有力量,——这决非逆来顺受。但对于缺少真正自由主义者的中国网络思想界(套用王怡的观点,网络思想界真正代表中国民间思想界的水准)来说,对任何一个阵地,不能轻言退却,否则就是不负责任的。王怡在他的宪政论坛的页面上用了这样的句子:“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从王怡一系列的文章来看,他应该有这种韧性。宪政与自由,需要人呐喊,需要不断启蒙。
如果是像莫大先生一样“老夫越来越看不动这江湖了”,而要息隐林泉,那不是真正的大侠风范。
王怡作为一个宪政至上的自由主义者,我对他思想的理解,主要通过这几篇文章《吾侪所学关天意-——自由主义者王怡的理想与实践》、《为了自由,我们才服从法律》以及最近他给《21世纪》写的《私有财产何以神圣》。他的思想中,若隐若现有种救赎的情怀,这倒不奇怪,自由主义者主张的“坚持个人自由作为一种自然权利的先验性”,和基督教精神是一脉相承的。
王怡认为网络对自由思想有极大催化功能我很赞同,一个人文字表述的技巧,个人情感的描述,可以通过阅读,通过自己独守书斋的写作来提高,而思想必须有碰撞才能激起火花。王怡的影响是拜网络所赐,我倒不是说王怡刻意通过网络扬名立万,一个致力于推进中国宪政民主的年轻思想者,谁也不会满足自己的所思所想在西南的一隅自生自灭,“文章本共器,一得同道知”,只有传播,才能一点点影响大家。
王怡身上那种精神贵族的气质我欣赏,但我更希望他能有墨子那样不畏困顿前行的苦旅者的精神。和王怡相比,我和现行体制的关系更为紧密,这也是我不能像他那样,在校园里更为自由地写作和阅读,我写官样文章的历史很长,数量更多。所以在网上也经常被人讥为“御用”,我认同王怡的看法,自由主义者不能非得和现行体制划清界线,完全不合作。在有限的空间,一点点努力是有用的,这个空间将通过大家一点点的努力越来越大。王怡通过网络释放了自己,我则通过网络求证了自己还不至于僵化,还不至于完全被官方语境同化,网络使自己有了某种免疫力。
中国的宪政,蹉跎百年,至今仍让人一言难尽。中国的宪政需要胡适那样的启蒙者,也需要杨度、宋教仁那样不断的试验者。
关天毕竟是一个在国内论坛中有影响的bbs,王怡,你不能轻言放弃。
好了,时间太晚了,我的思想也乱了,说来说去就没有逻辑了。
2003-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