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电影：个人主义的《垂直极限》
我看电影：个人主义的《垂直极限》
王怡
真正的极限，是在危机之中个人主义所面临的极限。
那个为了节省药品不顾同伴死活的登山高手，是每个观众都反感的角色。如果译制版本没有删节的话，看来也是这部电影极力贬斥的。但恰恰是这种简单的贬斥，使这部片子失去了惊险之余的回旋余地。
同样一部描写飞机失事，旅客们在冰山之巅被困几十天的电影《我们要活着回去》，则把个人主义在危机中面临的极限极力张扬了出来。生存的困境，也就是道德的困境。前面提到《斯巴达克斯》中的一段情节：角斗士们得知要做生死决斗，斯巴达克斯最好的朋友问他：如果挑上你和我，你会杀死我吗？斯巴达克斯斩钉截铁说：我会。他望着他的朋友，接着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杀死你，你也一样。我们都有权利让自己活下去。
斯巴达克斯无疑是一个个人主义者。我不知道他的原则是否构成了对于我们传统道德观念的挑战和颠覆。但我的确认为如果斯先生非要这么做，没有人可以对斯先生的决择横加指责的。
登山高手的举动与电影《孤军》中几个俘虏的处境比较相似。孤军的俘虏们受着饥饿、疾病和虐待，随时都可能死去。一个军官俘虏搞到了一只活鸡，掐断脖子，胡乱拔去鸡毛，然后撕下一块扔给另一个俘虏。那个俘虏不忍心自己的一个染上瘟疫的同伴活活饿死，便把鸡块喂给他吃。军官俘虏看见了，立即抢过来，说：他已经没救了，不要浪费。
那个登山高手也认为给伤重的同伴打为数不多的针是一种浪费。如果不是电影中戏剧化的营救成功，我觉得尽管难以接受，但让获救机会较大的人（甚至自己）捱上更多的时间，也许是明智的。就像影片开头的一段登山场面，因绳子不堪重负，悬在最下面的父亲便让儿子割断绳子。
站在个人主义的立场，抢过鸡块和割断绳子，是无法接受的道德极限吗？那位父亲割断绳子是值得敬仰的，如果儿子自己割断绳子是不是就必须诅咒？
在《我们要活着回去》里，为了延长生命，有人提出吃同伴的尸体。一些人放弃了求生机会，坚持不吃人肉。另一些人开始排成队，按顺序割下了同伴的身体。
即使我们觉得宁愿同生共死是高尚的，对于别人个人主义的选择，那条垂直的极限又在哪里？
2001-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