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友人戏赠二首
和友人戏赠二首①
其一
东望花楼会不同,西来双燕信休通② 。仙人掌冷三霄露③ ,玉女窗虚五夜风④ 。翠袖自随回雪转⑤ ,烛房寻类外庭空⑥ 。殷勤莫使清香透,牢合金鱼锁桂丛⑦ 。
【题解】
首联谓任秀才东望花楼却不能与所爱的人相会,西来双燕又未能带来书信。言其分隔两地,久未见面。颔联写女子独居,仙掌露冷,绮窗风寒,彻夜难眠。颈联谓其翠袖生寒,若流风转雪;内房寂寞,似外庭之虚空。极写独居女子的冷清寂寥。尾联谓伊女当谨慎防范,牢锁门户,莫令别人窥艳,勿使清香外透,好让任秀才放心。结句乃戏墟之词。
【注释】
①《文苑英华》作《和令狐八(绹)戏题》。此二首之后又有《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可知此二首是赠任之作,令狐绹先有赠任之诗,义山从而和之。
②花楼:一本作高楼。双燕:《开元天宝遗事》:“长安郭绍兰嫁任宗,宗为商于湘中数年,音问不达。绍兰语梁间双燕,欲凭寄书于婿。燕子飞鸣,似有所诺,遂飞泊膝上。兰乃吟诗曰:‘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任宗得书,感泣而归。张说传其事。”
③仙人掌:汉武帝迷信神仙长生之说,曾于长安建章宫造神明台,上铸铜仙人以掌托铜盘盛露,取露和玉屑,饮以求仙。三霄:神霄、玉霄、太霄。霄,即青天。三霄犹三重天。
④玉女:仙女。楚辞《惜誓》:“建日月以为盖兮,载玉女于后车。”五夜:一夜分甲、乙、丙、丁、戊五段,五夜即五更。
⑤翠袖:翠色衣袖。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回雪:飞雪盘旋之状。曹植《洛神赋》:“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⑥烛房:指卧室。外庭:庭堂。
⑦牢合:牢锁,紧锁。金鱼:鱼形铜锁。桂丛:芳丛,喻女子所居。
其二
迢递青门有几关① ,柳梢楼阁见南山② 。明珠可贯须为佩③ ,白璧堪裁且作环④ 。子夜休歌团扇揜⑤ ,新正未破剪刀闲⑥ 。猿啼鹤怨终年事,未抵熏炉一夕间⑦ 。
【题解】
首联谓任秀才遥望女方住地,所居不远,就在高高的青门附近。登楼可以透过楼角柳梢望见终南山。颔联谓伊女资质美好,如珠如璧,可串可裁,应当娶为姬妾,如同贴身环佩。颈联想象她夜半歌罢,十分孤寂,惟以团扇掩面;新春正月未过十五,剪刀闲置未用,更觉无聊。末联谓终岁相思,抱离别之恨,不及一夕围炉佳会也。
对此两首诗的解释有三种不同的意见。
一、叶葱奇《疏注》说:“这是令狐绹偶属意某一歌妓,而不能接近,因戏作两诗,商隐于是戏和二首。那时两人年事都很轻,不能随便放浪,所以对歌妓有可望而不可及之憾,两篇的情趣跃然可见。”
二、苏雪林《玉溪诗谜》说:“宋华阳被调回京后,大概派在华阳观。观在长安永崇里,在曲江旁……义山在京预备考试也许曾借居这个观里,即不在观,也在附近,与宋华阳续旧情甚为容易,这里有两首七律似可为证。《和友人戏赠二首》《文苑英华》作和《令狐八绹戏题》,冯浩谓‘当可据’,我也以为‘当可据’。令狐绹是义山的好朋友,当时皆年少,义山这类风流故事是不会瞒他的,绹作诗调戏,义山奉和……题二首后重有赠任秀才,可见义山不但将宋华阳事告诉了令狐绹,还告诉了任秀才,他的言语真太不慎。”
三、刘、余《集解》以为是写任秀才的艳事,“旧本此二首后有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可证此二首亦赠任之作”。
以上三种说法,当以第三种正确。任秀才所爱恋女子可能是长安东城道观中的女冠,“仙人掌冷”,“玉女窗虚”,借神仙典故言情可证。两首诗都很优美,含蓄隽永,情韵俱佳。
【注释】
①迢递:高貌。青门:《三辅黄图》:“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曰霸门,民见门色青,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
②南山:终南山,在长安城正南方。
③贯:贯串。佩:佩饰。
④璧:平圆形,中心有孔的玉器。
⑤子夜:午夜,夜半。休歌:歌罢。团扇:团扇歌。《古今乐录》释此歌缘起说,晋中书令王珉喜持白团扇,与嫂婢谢芳姿有情。后珉嫂痛打芳姿,知其善歌,令歌一曲当赦之。应声歌曰:“白团扇,辛苦五流连,是郎眼所见。”及珉闻而问之,又歌曰:“白团扇,憔悴非昔容,羞与郎相见。”后人因而歌之。揜:通掩。
⑥新正(正音真):新春正月。未破:未残。此指未过正月十五。剪刀闲:未开始做针线活。
⑦熏炉:取暖的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