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祠
圣女祠①
杳蔼逢仙迹② 。苍茫滞客途③ 。何年归碧落④ ,此路向皇都。消息期青雀⑤ ,逢迎异紫姑⑥ 。肠回楚国梦⑦ ,心断汉宫巫⑧ 。从骑裁寒竹⑨ ,行车荫白榆⑩ 。星娥一去后(11) ,月姊更来无?寡鹄迷苍壑(12) ,羁凰怨翠梧(13) 。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14) 。
【题解】
义山于开成二年秋冬之交因令狐楚病重而驰赴兴元,代草遗表,十二月奉楚丧回长安,路经扶风郡之陈仓县大散关时,过圣女祠而有所滞留,因作此诗。诗中所歌咏的女冠亦即上一首《圣女祠》中诗人造访未遇之女冠,她原是宫女,后人道。她与宫中以道术为皇家服务的某一男性有恋爱关系,所以说“心断汉宫巫”。她开始加入道籍及所居道观可能在长安,故有“归碧落”、“向皇都”之向往。《重过圣女祠》中有“上清沦谪得归迟”、“忆向天阶问紫芝”,意义正相同。
苏雪林认为圣女祠是女道观的代名词,不在秦冈山,而在义山少年学道的王屋山。秦冈山距离李义山自兴元归长安的道路四百里之遥,义山不可能转大弯去拜谒。况秦冈山仅有圣女神,并无圣女祠。她说令狐楚大概葬在王屋山附近,义山于葬事毕后,乘隙上王屋山女道观寻访旧相知,还有《圣女祠》七律两首,当是同时所作。(见《玉溪诗谜》)
【注释】
①见前《圣女祠》注。本篇寓意与《重过》一篇相似。
②杳蔼:幽深而为雾蔼笼罩。仙迹:指圣女祠。
③此句谓于暮色苍茫中途次于圣女祠。
④碧落:碧霄,青天。二句谓圣女何年返回天上,而祠前的道路正通往帝京。此以圣女比女冠。
⑤青雀:青鸟。
⑥紫姑:传说中神名。《荆楚岁时记》:“正月望日,其夕迎紫姑神以卜。”《异苑》:“紫姑是人妾,为大妇所嫉,每以秽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慨而死。故世人作形,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曹姑亦归去,小姑可出。’子胥,婿名也;曹姑,大妇也。戏捉者觉重,便是神来。奠设菜果,亦觉貌辉辉有色,即跳躞不住。占众事,卜行年蚕桑,又善射钩。好则大儛,恶便仰眠。”二句谓女冠与所恋之人相隔甚远,惟期青鸟传递信息;想与恋人相会,却很困难,不同于紫姑之定期出现。
⑦楚国梦:用巫山神女故事。宋玉《高唐赋》回肠伤气。”
⑧汉宫巫:《汉书·郊祀志》:“高祖于长安置祠祀宫。女巫有梁巫、晋巫、秦巫、荆巫、九天巫,各有所祠,皆以岁时祠宫中。”此指唐宫廷中的道教神职人员,为女冠之所恋者。二句谓女冠为相思之苦几乎心摧肠断。
⑨从骑(jì):随从的伙伴。寒竹:《后汉书·方术传》:“壶公以竹杖与长房曰:‘乘此任所之。’长房乘杖,须臾归来。投杖葛陂中,视之则龙也。”
⑩白榆:星名。古乐府《陇西行》:“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二句谓其女伴星夜奔驰而去。
(11)星娥:谓织女。月姊:《春秋·感应符》:“人君父天,母地,兄日,姊月。”二句谓女伴去后,无一人回祠,仅留下女主人寂寞难堪地守此道观。
(12)寡鹄:孤雁。
(13)羁凰:失群无伴的雌凰。
(14)方朔:东方朔。《博物志》:“王母降于九华殿,王母索七桃,以五枚与帝,母食二枚。唯母与帝对坐,从者皆不得进。时东方朔窃从殿南厢朱鸟牖中窥母,母顾之,谓帝曰:‘此窥牖小儿常三来盗吾此桃。’”《史记·东方朔传》:“取少妇于长安中好女,率一岁即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于女子。人主左右诸郎半呼之狂人。”末四句谓其如迷惘于幽壑之孤雁,如失栖之雌凰。惟有偷桃窃药之东方朔与她相会于碧桃之下,才得以偿她的心愿。结尾看似雅谑,实是同情与爱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