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后宫
陈后宫①
玄武开新苑② 。龙舟宴幸频③ 。渚莲参法驾④ ,沙鸟犯钩陈⑤ 。寿献金茎露⑥ ,歌翻玉树尘⑦ 。夜来江令醉⑧ ,别诏宿临春⑨ 。
【题解】
一二句说陈后主为满足其奢侈淫泆的生活,又在玄武湖开辟新的游乐场所,并频繁乘舟到此宴幸。三四句说渚莲参谒皇帝车驾,野鸟违禁飞入后宫。讥刺陈后主的荒淫和宫禁的秽乱。五六句说陈后主为求长生而使人献仙露,为嗜新声而制词谱曲,歌动梁尘。末二句说江令醉酒于后宫,君王竟特令他宿于临春阁,君臣淫乱,不成体统。徐湛园以为本篇专刺唐敬宗李湛的荒嬉失政:“此为敬宗作。旧书纪(《旧唐书·敬宗纪》):‘宝历时幸鱼藻宫观竞渡,又发神策六军穿池于禁中,又诏淮南王播造竞渡船供进。’前四句所云也。五谓惑于道士刘从政等求访异人,冀获灵药。六谓教坊供奉及诸道所进音声女乐也。《熊望传》云:‘昭愍(敬宗谥号)嬉游之隙,以翰林学士崇重不可亵狎,乃议别置东头学士,以备曲宴赋诗。刘栖楚以望名荐送,事未行而昭愍崩。’则其时定有从臣为狎客者,如末二句所云也。”(见《玉溪生诗笺注》)
【注释】
①陈后宫:指南朝陈后主的后宫。陈后主名叔宝,是古代著名的荒淫帝王。《南史·张贵妃传》:“至德二年,乃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高数十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皆以沉檀香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丽皆近古未有。”
②玄武:玄武湖,在今南京市玄武门外。新苑:新的游乐场所。
③龙舟:天子所乘舟船。《南史·陈本纪下》:“(至德)四年秋九月甲午,幸玄武湖,肄舻舰阅武。”
④渚莲:洲畔的荷花。借喻民间女子。参:谒见。法驾:皇帝的车驾。
⑤沙鸟:洲上的鸥鸟。借喻外间男子。钩陈:《晋书·天文志》:“北极五星、钩陈六星,皆在紫宫中。钩陈,后宫也。王者法钩陈,设环列。”
⑥金茎:铜柱。汉武帝于建章宫造承露台,上铸铜仙人以掌托铜盘承露,饮之以求长生。金茎,即指金铜仙人的手臂手掌。
⑦歌翻:按照旧曲谱制作新词。陈后主嗜声乐,于清乐中造《玉树后庭花》等曲,与幸臣等制其歌词,歌词绮艳,男女唱和,其音甚哀。尘:梁尘。刘向《别录》:“善雅歌者,鲁人虞公,发声清哀,能动梁尘。”
⑧江令:南朝陈文学家。名总,字总持,官至尚书令,世称江令,不理政务,日与孔范等陪侍陈后主游宴后宫,制作艳诗,荒嬉无度,时号狎客。
⑨临春:临春阁。《南史·张贵妃传》:“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别诏:皇帝的特别指令。
陈后宫
陈后宫①
茂苑城如画② ,阊门瓦欲流③ 。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④ 。
侵夜鸾开镜⑤ ,迎冬雉献裘⑥ 。从臣皆半醉⑦ ,天子正无愁⑧ 。
【题解】
一二句谓陈后主之宫苑城池如画,宫门之上琉璃瓦光彩夺目,鲜艳欲滴。三四句谓大造宫室,无时休止。五六句谓宫嫔夜开鸾镜装扮,以便通宵侍宴;衣着极尽奢侈新奇。末二句谓君臣皆醉生梦死。本篇也是借陈后宫为题讽刺敬宗之作。
【注释】
①冯浩认为当与上首合在一起。《文苑英华》则此首在前。
②茂苑:华美的宫苑,并非苑名,乃泛称。左思《吴都赋》:“佩长洲之茂苑。”原指花木繁茂的苑囿、园林。南朝宋有乐游苑、华林园,齐有新林、芳乐等苑,皆在台城内。
③阊门:神话中的天门,此指宫门。
④水光殿、月华楼:泛言陈后主新建之宫室,不必确有其名。见前一首注。
⑤侵夜:入夜。鸾镜:有鸾鸟图案的妆镜。南朝宋范泰《鸾鸟诗序》:“昔罽(音计)宾(汉时西域国名)王结罝峻卯之山,获一鸾鸟,王甚爱之,欲其鸣而不致也。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哀响冲霄,一奋而绝。”
⑥雉裘:《晋书·武帝纪》:“咸宁四年冬,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以奇技异服,典礼所禁,焚之于殿前。”
⑦从臣:《南史·陈本纪下》:“后主愈骄,不虞外难,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千余人。常使张贵妃、孔贵人等八人夹坐,江总、孔范等十人预宴,号曰狎客。先令八妇人襞采笺,制五言诗,十客一时继和,迟则罚酒。君臣酣饮,从夕达旦,以此为常。而盛修宫室,无时休止。”
⑧《北齐书》记载:北齐后主高纬好弹琵琶,自作《无愁曲》,民间称他“无愁天子”。此指陈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