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谣

桂水寒于江① ，玉兔秋冷咽② 海底觅仙人③ ，香桃如瘦骨。紫鸾不肯舞，满翅蓬山雪④ 。借得龙堂宽⑤ ，晓出揲云发⑥ 。刘郎旧香炷⑦ ，立见茂陵树⑧ 。云孙帖帖卧秋烟⑨ ，上元细字如蚕眠⑩ 。

【题解】

义山在桂州幕府时，到过北部湾海滨，见过桂海。因桂海而作海阔天空的遐想，联想到古代帝王海上求仙的虚妄，于是作《海上谣》予以讥刺。一二句谓海水寒于江水，海中之月苍苍凉凉，月中玉兔寒呛哽咽。或谓桂水是月中桂树下的小溪，但从来没有如此说法，且与江水相比，不伦不类。或谓桂水即桂江，但桂江与玉兔毫无牵连；且桂江在炎方，不得云“寒于江”。三四句想象海上三神山反居水下，觅仙人当然在海底；求仙未得，只见瘦骨嶙峋的香桃。五六句想象仙鸟紫鸾因居水下蓬山，白浪如雪，难以举翼起舞。七八句想象求仙采桃之道士暂借龙宫投宿一夜，拂晓梳理发髻，发髻全白。“洞中方一日，世上几千年。”九十句谓道士求仙未成，回头一望，汉武帝死了好久，求仙所燃之香只剩下香炷，武帝坟墓上树木参天。结尾二句仍是道士所见情景，谓不仅刘彻早已埋骨茂陵，就连他的子子孙孙也纷纷埋在寒烟笼罩的郊野上；上元夫人求仙秘诀上的文字已模糊不清，如僵死的蚕，谁也不认识，还能靠它指导我们去求仙吗？唐代自宪宗至武宗五代皇帝好神仙，求不死之药，深受其害。本诗借讥讽汉武帝而深刺本朝五代帝王，用意明显。风格全效李贺，凄凉怪异，奇警跌宕，词旨寓于篇外。

【注释】

①桂水：桂海，南海。江：长江。

②玉兔：月中玉兔。冷咽：因寒冷咽喉受阻。

③见《海上》注。

④蓬山：见《无题》（相见时难）注⑤。

⑤龙堂：龙宫。楚辞《九歌》：“鱼鳞屋兮龙堂。”

⑥揲（shé）：梳理的意思。

⑦刘郎：指汉武帝刘彻。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茂陵刘郎秋风客。”《汉武内传》：“七月七日燔百和之香以待王母。”

⑧茂陵：见《茂陵》注。

⑨云孙：远代子孙。帖帖：紧紧挨挤在一起。

⑩上元：上元夫人，神话中女仙名。《太平广记》三《汉武帝》引《汉武内传》：“上元夫人即命女侍纪离容……出六甲、左右灵飞、致神之方十二事，当以授刘彻。”细字、蚕眠：谓“灵飞、致神之方”等秘诀上的细字如僵眠的蚕，无人能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