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卤平后移家到永乐县居,书怀十韵寄刘、韦二前辈,二公尝于此县寄居
大卤平后移家到永乐县居,书怀十韵寄刘、韦二前辈,二公尝于此县寄居①
会昌四年
驱马绕河干② ,家山照露寒③ 依然五柳在④ ,况值百花残。昔去惊投笔⑤ ,今来分挂冠⑥ 。不忧悬罄乏⑦ ,乍喜覆盂安⑧ 。甑破宁回顾⑨ ,舟沉岂暇看⑩ ?脱身离虎口,移疾就猪肝(11) 。鬓入新年白,颜无旧日丹(12) 。自悲秋获少,谁惧夏畦难(13) ?逸志忘鸿鹄(14) ,清香披蕙兰。还持一杯酒,坐想二公(15) 欢。
【题解】
会昌二年冬,义山的母亲在长安病逝。会昌三年在长安守母丧,三年冬回郑州营葬母亲。裴氏姊原寓殡获嘉,小侄女寄寄原殡于济邑,此次都迁葬郑州荥阳的坛山,这是义山祖宗的墓地。直到会昌四年春,杨弁之乱平定后,回长安搬家,四月初移家永乐。因为居丧期间滞留京城无意义,特别是营葬之后,经济拮据,生活困难,而永乐在潼关之东,地当中条山南麓,黄河北岸,风景优美,生活成本也比京城便宜,所以决定移居。从诗中所说“家山”、“依然五柳”、“昔去”、“今来”的情况看,诗人先前已在永乐居住过。冯浩《玉溪生年谱》:“商隐年十三父丧除后,似怀州无可居,始居蒲州之永乐(其在是年或犹在后未可定)。按:祭姊文云:‘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既拊故邱(谓葬父于郑州坛山故邱),便同逋骇。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乃占数东甸,佣书贩舂。’占数,占户籍之数也。盖其先由郑居怀,此似怀州亦无可居。而蒲州在西京东北三百里外,贞观中,升为四辅,故曰东甸。其后会昌四年,移家永乐,有‘昔去’‘今来’之句,旧迹当于此征矣。”诗的开始四句已点明是还归旧居,非乔迁新宅。驱马河边,故居在望,草凝寒露,情景凄然。诗人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在丧乱频仍、仕途失意的情况下,产生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的思想,驱使自己暂住家山。时值夏初,百花凋谢,见到从前手种的柳树如今枝叶纷披,如见故人,十分欣悦。回忆青少年时还是白衣,居然有勇气入幕,有似班超投笔从戎,故曰“惊”。而今吃了不少苦头方知田园隐居之乐,效逄萌挂冠城门,故曰“分”(同份)。不忧家徒四壁,且喜覆盂之安。“甑破”四句谓杨弁在太原作乱,其时义山在太原,闻乱而仓皇出逃,岂能回望?杨弁打算背水一战,故曰“舟沉”。逃回长安,无异于脱身虎口;生活艰难,尚有猪肝可食。“鬓入”四句谓新年伊始,已出现白发,身体状况也不及以前。隐居田园并不畏劳作之苦,自悲收获可能大不如人。虽无鸿鹄之志,自有蕙兰之怀,亦足以自慰也。末谓每当引壶觞自酌之际,想起刘、韦二公曾有隐居永乐之乐,我今亦乐在其中矣!寄怀之作,清丽哀深,情韵俱美。
【注释】
①大卤:太原。卤,西方碱地。会昌四年正月朔日河东将杨弁作乱,逐节度使李石,壬子日监军使吕义忠克太原,生擒杨弁,尽诛乱卒。义山于杨弁平后移家永乐县乡村居住。冯浩笺注及刘、余《集解》以为义山于杨弁之乱前在李石太原幕府为幕僚,兵乱之始,仓皇逃出,诗中有“甑破”、“舟沉”可证。唐永乐县治所在今山西永济县永乐镇。刘、韦即刘评事和韦潘评事。见前。
②河干:黄河之滨。永乐滨河。
③此句谓露光映照家山,倍增寒意。
④五柳:陶渊明宅边有五柳,因号五柳先生。所谓“依然五柳”,则义山移家永乐前曾寓居此地。
⑤投笔:班超投笔从戎。义山曾入令狐楚和王茂元戎幕。
⑥分(tèn):应。挂冠:《后汉书·逄萌传》:“解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辽东。”
⑦悬罄:《国语·鲁语上》:“室如悬磬。”谓室内空空。
⑧覆盂:覆置之盂。谓局面安定。东方朔《答客难》:“圣帝流德,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
⑨甑破:《后汉书·郭泰传》:“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林宗问其意,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宁:岂。
⑩舟沉:用项羽破釜沉舟故事。二句谓自己匆匆脱身于乱城,不暇遑顾。
(11)移疾:官吏上书称病辞职。移书言病也。猪肝:《后汉书·周黄徐姜申屠列传序》:“太原闵仲叔,征博士不至,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猪肝一片。”
(12)丹:红润。
(13)夏畦:夏天治畦灌园,比喻劳苦工作。二句谓时世不好,无所成就,并不是畏惧辛苦劳作。
(14)逸志:隐逸之志。鸿鹄:《史记·陈涉世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15)二公:刘、韦二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