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① 。十岁去踏青② ,芙蓉作裙衩③ 。十二学弹筝④ ,银甲不曾卸⑤ 。十四藏六亲⑥ ,悬知犹未嫁⑦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⑧ 。
【题解】
李商隐的诗歌以“无题”命篇的共有十七首,“万里风波一叶舟”一首之外,十六首都是写男女爱情的,或是有与爱情相关的内容。本篇是商隐最早的爱情诗,诗人对一位少女产生爱慕之情,因爱而生怜悯,不能不忧心她的前途,故采取民歌形式描写这位少女聪明美丽,才艺俱佳,然而她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待嫁之年,悄然生悲,黯然泣下。这首小诗有仿效古诗《焦仲卿妻》之痕迹,概括了中国封建社会绝大多数妇女的共同命运,因此具有典型的意义。商隐《别令狐拾遗书》曰:“今人娶妇入门,母姑必祝之曰:‘善相宜。’前祝曰:‘蕃息。’后日生女子贮之幽房密寝,四邻不得识,兄弟以时见。欲其好,不顾性命,即一日可嫁去,是宜择何如男子属之耶?……至其羔鹜在门,有不问贤不肖健病,而但论财货,恣求取为事。当其为女子时,谁不恨,及为母妇则亦然…… 而绎之,真令人不爱此世,而欲狂走远飏耳!”商隐痛恨封建婚姻制度,乃至厌弃整个封建社会,愤激之词是向旧世界的挑战宣言,是觉醒者的狂呼呐喊,是对腐朽的旧制度的否定和背叛。注解家都以为本诗自喻少俊多才,忧虑仕进。此种曲解似是而非,诗人还没有入仕受挫的经验教训,岂能预支失败的痛苦?
【注释】
①长眉:古代女子以长眉为美。崔豹《古今注》魏宫人好画长眉,今多作翠眉。”
②踏青:谓春日郊游。
③芙蓉:荷花。裙衩:指有衩的裙,两边开口的裙。屈原《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④筝:古乐器,唐宋时教坊用筝均十三弦,后来增至十八弦、二十五弦。
⑤银甲:银制爪甲,用以拨弦。也有用鹿骨爪拨奏。卸(音夏,去声):摘除,脱下。
⑥藏六亲:少女藏于深闺,回避男性亲戚。
⑦悬知:心中忐忑不安。正是待嫁之前的心理。
⑧秋千:《荆楚岁时记》春节悬长绳于高木,女子袪服立其上,推引之,名曰打秋千。汉武帝千秋节日以之戏于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