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转

药转①

郁金堂北画楼东② ，换骨神方上药通③ 。露气暗连青桂苑④ ，风声偏猎紫兰丛⑤ 。长筹未必输孙皓⑥ ，香枣何劳问石崇⑦ 。忆事怀人兼得句，翠衾归卧绣帘中。

【题解】

本篇内容有些特别，历来解释分歧很大。何焯《辑评》曰：“此自是登厕诗。”冯浩曰：“颇似咏闺人之私产者，次句特用换骨，谓饮药坠之。三四谓弃之后苑。五六借以对衬。结则指其人归卧养疴也。秽渎笔墨，乃至此哉？”张采田、杨柳皆从其说。杨柳对本篇的解释最详细。他说：“实则这是一首讽刺入道贵主饵药堕胎的诗，首联点明地点、事件。‘北’、‘东’，泛指之词。‘换骨，（俗称‘脱胎换骨’）是道家语，‘换骨’句乃运用藏词修辞手法写出女冠‘堕胎’之事。‘上药’、‘神方’即指所服丹药秘方，《碧城三首》中‘检与神方教驻景’句可互证。颔联紧接‘换骨’句，渲染环境气氛，‘青桂’、‘紫兰’，是园中景物的概括；‘露气’、‘风声’语含双关，一方面点明黄昏之时，另一方面又隐含风吹草动、欲盖弥彰之意。颈联写出堕胎之谋发自所欢，‘长筹’句出自道源注引《法苑珠林》孙皓于建业后园平地获金佛像，置于厕处，令执屏筹事，朱长孺、冯浩诸家均从其说，实误。愚按《三国志·孙皓传》载：甘露元年七月，孙皓‘逼杀景后朱氏，亡不在正殿，于苑中小屋治丧。众知其非疾病，莫不痛切’。义山诗盖暗用此典而引申演绎之。‘长筹’就是长远妥善的计谋，‘孙皓’影射所欢，其人必有权势地位者，故以孙皓喻之。这句诗的意思是：入道贵主的情人逼贵主服药堕胎，这一主意出得真正高明，不下于历史上孙皓逼死景后朱氏之计。‘香枣’句典出《世说新语》，‘石崇’喻贵主原来的丈夫，其人必已亡故或离异，故有‘何劳问’语。结联则写墮胎善后事宜，‘忆事’者忆昔日偷情欢会之事；‘怀人’者怀所欢也；‘得句’者谓贵主事后致书告知所欢事件经过，末则写入道贵主服药堕胎后垂帘拥衾而卧，非常细致而形象地刻画出女子施行人工流产后疲怠困顿之神态。题曰《药转》，亦道家语，《神仙传》所谓‘药之上者有九转还丹太乙金液’。《抱朴子》所谓‘九转之丹，服之三日得仙’。《太清观天经》、《云笈七签》亦均有九转丹药之称。”（见《李商隐评传》）

【注释】

①药转：朱注、冯注都以为是九转之丹，为上等仙药。叶葱奇注引《韵会》：“凡物自转，则（读）上声；以力转物，则（读）去声。”又说转为他动词，和道家所谓九转丹毫无关涉。”转音“撰”。叶注甚是。

②郁金堂：以郁金香和泥涂壁的房子。《文昌杂录》：“郁金堂，或以郁金然于堂中也。”画楼：有绘饰雕刻的楼台。对楼堂的美称。

③换骨：《汉武内传》：“王母谓帝曰：‘子但爱精握固，闭气吞液，一年易气，二年易脉，三年易脏，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上药：上等药物。

④青桂苑：长生桂树的林苑。

⑤宋玉《风赋》：“猎蕙草。”注：“猎，历也。”楚辞《九歌》：“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偏：遍。

⑥长筹：道源注：“侧筹也。”《法苑珠林》：“吴时于建业后园平地获金像一躯，孙皓素未有信，置于厕处，令执屏筹，至四月八日浴佛时，遂尿头上，寻即通肿，阴处尤剧，痛楚号叫，忍不可禁。太史占曰：‘犯大神圣所致。’宫内伎女有信佛者曰：‘佛为大神，陛下前秽之，今急，可请耶？’皓信之，伏枕皈依，忏谢尤恳，以香汤洗像，惭悔殷重，隐痛渐愈。”

⑦《白石六帖》：“石崇厕中，尝令婢数十人，曳罗縠，置漆箱，中盛干枣，以塞鼻。大将军王敦至，取箱枣食，群婢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