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
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①
大中九年
闻驻行春旆② ,中途赏物华。缘忧武昌柳③ ,遂忆洛阳花④ 。嵇鹤元无对⑤ ,荀龙不在夸⑥ 。只将沧海月⑦ ,长压赤城霞⑧ 。兴欲倾燕馆⑨ ,欢于到习家⑩ 。风长应侧帽(11) ,路隘岂容车(12) ?楼迥波窥锦(13) ,窗虚日弄纱(14) 。锁门金了鸟(15) ,展障玉鸦叉(16) 。舞妙从兼楚(17) ,歌能莫杂巴(18) 。必投潘岳果(19) ,谁掺祢衡挝(20) ?刻烛当时忝(21) ,传杯此夕赊(22) 。可怜漳浦卧(23) ,愁绪独如麻。
【题解】
大中九年春,柳仲郢巡视所属州县,义山因病未能随往。柳于途中路过乐营,设宴置乐,为其游赏助兴。义山于病中得闻,立即作了本篇应酬诗寄上。首四句谓欣闻府主视察途中为游赏而置酒张乐,同时也是看望乐营的歌舞伎,表示对她们的关心。柳、花均指乐伎。“嵇鹤”四句称颂仲郢风度超逸,时无匹者;从游之诸男皆贤,胜于荀氏八龙,然而文采尚不及父。“兴欲”四句想象仲郢到乐营时的热烈情景。乐伎出迎,如燕馆之倾巢而出,如山简到习家高阳池畅饮,乐不可支。风吹帽斜,观者满路,相逢道狭,阻碍行车。“楼迥”四句写乐营楼台之华美,因为迎接节度而至于空巷,朱门深锁;同时在大路两旁设锦步障为其蔽尘。“了鸟”、“鸦叉”皆方言俗语。“舞妙”四句谓起舞者则兼善楚舞,唱歌者却不杂俗曲。歌舞伎必因倾慕柳氏诸男而投果车中,谁敢像祢衡裸身击鼓那样无礼胡闹?末尾四句谓此前的宴会,我均参与其间并且即兴赋诗,今夕却缺席不能传杯同饮,独自卧病,衷心怅然,愁绪纷纭,如同乱麻。义山既未参与巡视,自然不能参加宴饮,此诗全凭想象写作,自己心绪不好,又恐得罪府主,故有此应酬之诗,望其多加体谅。
【注释】
①乐营:乐工、歌舞伎所居。
②行春:汉制,太守于春季时巡视所管州县,督促耕作曰行春。驻施:停车。旆:旌旗。
③武昌柳:《晋书·陶侃传》:“陶侃镇武昌,尝课诸营种柳。都尉夏施盗官柳,植之于己门。侃后见,驻车问曰:‘此是武昌西门前柳,何因盗来?’施惶怖谢罪。”
④洛阳花:《群芳谱》:“唐宋时洛阳牡丹之花为天下冠,故竟名洛阳花。”
⑤嵇鹤:《晋书·忠义传》:“嵇绍始入洛,或谓王戎曰:‘昨于稠人中见嵇绍,昂昂然如野鹤之在鸡群。’”无对:无双。以鹤比柳仲郢。
⑥荀龙:《后汉书·荀淑传》:“荀淑子八人,并有才名,时谓八龙。”以龙比柳仲郢诸子。仲郢子珪、璧、批,《旧唐书》皆有传。
⑦沧海月:此以比仲郢。
⑧赤城霞:此以比仲郢诸子。见《朱槿花二首》注。
⑨燕馆:碣石宫。见《今月二日不自量度》注。
⑩《晋书·山简传》:“简镇襄阳,惟酒是耽。诸习氏有佳园池,简每出游嬉,多之池上,置酒辄醉,名之曰高阳池。时有童儿歌曰:‘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
(11)原注独孤景公信,举止风流,尝风吹帽倾,观者满路。”《周书·独孤信传》:“信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民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
(12)原注:“乐府:‘相逢狭路间,路溢不容车。’”
(13)楼迥:楼高。波窥锦:锦帐映入湖波也。
(14)窗虚:帘幌透明,故曰窗虚。日弄纱:日光穿透纱幌。
(15)了鸟:门窗上的环纽。
(16)鸦叉:即丫叉。今称叉子、叉棍。
(17)《史记·留侯世家》:“上(刘邦)曰:‘为我楚舞,吾为汝楚歌。’”
(18)巴:指《下里巴人》,俗曲也。
(19)《晋书·潘岳传》:“潘岳美姿仪,少时尝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满车而归。”此指柳氏诸子。
(20)原注:“祢处士击鼓,能为《渔阳掺挝》。”《渔阳掺挝》:鼓曲名。掺挝(音粲抓):击打。
(21)刻烛:刻烛为诗。《南史·王僧孺传》:“竟陵王子良尝夜集学士,刻烛为诗,四韵者则刻一寸。萧文琰曰:‘顿烧一寸烛而成诗,何难之有?’乃与邱令楷、江洪共打铜钵立韵,响灭诗成,皆可观。”忝:谓忝列其中即兴赋诗。
(22)传杯:传酒杯赋诗。不能赋诗者则罚酒。赊:空缺。
(23)漳浦卧:见《楚泽》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