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怀
寓怀①
彩鸾餐颢气② ,威凤入卿云③ 长养三清境④ ,追随五帝君⑤ 。烟波遗汲汲⑥ ,矰缴任云云⑦ 。下界围黄道⑧ ,前程合紫氛⑨ 。金书唯是见⑩ ,玉管不胜闻(11) 。草为回生种(12) ,香缘却死熏(13) 。海明三岛见(14) ,天迥九江分(15) 。骞树无劳援(16) ,神禾岂用耘(17) ?斗龙风结阵(18) ,恼鹤露成文(19) 。汉殿霜何早,秦宫日易曛。星机抛密绪(20) ,月杵散灵芬(21) 。阳鸟西南下(22) ,相思不及群。
【题解】
“自有仙才自不知,十年长梦采华芝。”义山从青年时代起,因仕途坎坷,而向往学道游仙,并且有过在玉阳山学道的体验,终生难忘,他所理想的神仙境界时时浮现在眼前。本篇直摅其学道升仙的理想之境。首四句谓己非等闲之辈,与鸾凤同俦,升天入云,养于仙境,追随神明。“烟波”四句谓己迅速脱离尘世,不为增缴所伤害;俯视下界,皆在黄道圈内,瞻望程途,紫天浩荡无边。“金书”四句谓所见皆玉版金镂之天书,所闻皆玉管清琴之仙乐,所种为回生之草,所熏为却死之香。“海明”四句谓自高空下望,能见海上三山,能辨茫茫九派,神树无须攀引,神禾岂用耕耘?“斗龙”四句谓天上只有龙争鹤怨、风露变幻,不知其他;望秦宫汉阙,秋风残照,沧桑一瞬。“星机”二句谓织女多情而抛丝,嫦娥有意而散香,动我心扉,令我想望。末二句谓阳鸟随夕阳而飞归巢林;而我的相思不在人间,乃在天上。对末二句的理解至为重要。
【注释】
①寓怀:寄怀。
②彩鸾:鸾鸟与凤凰同类,羽毛呈五彩。餐:吸引。颢:白。《楚辞·大招》:“天白颢颢,寒凝凝只。”颢气:天穹高处的大气。
③威凤:凤有威仪,故名威凤。《汉书·宣帝纪》:“威凤为宝。”卿云:庆云、景云。《史记·天官书》:“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
④三清:见《重过圣女祠》注。
⑤五帝:《周礼·春官·小宗伯》:“兆五帝于四郊。”注以太昊、炎帝、黄帝、少昊、颛顼为五天帝。”
⑥汲汲:心情急迫的样子。《礼记·问丧》:“其往送也,望望然,汲汲然,如有追而弗及也。”
⑦缯缴:矰,以丝绳系箭用以射鸟的工具;缴,系箭的丝绳,箭射出后即可收回。云云:如此如此。
⑧黄道:人的视线所见太阳在天上的路径。《汉书·天文志》:“日有中道,中道者黄道,一曰光道。”
⑨紫氛:见《海客》注。
⑩金书:以黄金刻镂的文字。《集仙传》:“大茅君南至句曲山,天帝赐以黄金刻书九锡之文。”《武帝内传》:“尊母欲得金书秘字授刘彻。”
(11)玉管:玉笛。
(12)回生:复活。《十洲记》:“祖洲有不死之草,人死三日者,以草覆之,皆活。秦始皇时有鸟衔此来,遣使赍问北郭鬼谷先生,云是东海祖洲上不死之草,生琼田中,丛生一株,可活一人。始皇乃使徐福发童男童女入海求之。”
(13)却死:不死。《述异记》:“聚窟洲有返魂树,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却死香,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活。”
(14)三岛:即海上三神山。
(15)九江:《尚书·禹贡》:“九江孔殷。”《汉书·地理志》:浔阳,“禹贡九江在南,皆东合为大江”。谓九江在浔阳境内。又见《哭刘司户二首》第二首注。
(16)骞树:道源注引《云笈七签》:“月中树名骞树,一名药王,凡有八树,在月中也。”冯注引《三洞宗玄》:“最上一天名曰大罗,在玄都玉京之上,紫微金阙,七宝骞树,麒麟师子化生其中,三世天尊治在其内。”援:牵引,攀附。援音院。
(17)神禾:冯注:“嘉禾之为瑞者,亦曰神禾。如《玉海》引《述异记》:‘尧时十瑞,有神禾生。”’柳宗元《为京兆府请复尊号表》:“神禾嘉瓜,祥莲瑞木。
(18)《左传》昭公十九年:“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
(19)江淹《别赋》:“露下地而腾文。”又见《夜思》“鹤应闻露警”注。
(20)星机:织女机。密绪:指丝线。杜甫《秋兴八首》:“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
(21)月杵:捣药杵。傅玄《拟天问》:“月中何有?白兔捣药。”灵芬:神药的香气。
(22)阳鸟:鸿雁之类候鸟,随气候变化而迁移。或以为阳鸟是日中之乌,不对。“阳鸟西南下”,谓阳鸟归林。王粲《登楼赋》:“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