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刘蕡
上帝深宫闭九阍① ,巫咸不下问衔冤② 。黄陵别后春涛隔③ ,湓浦书来秋雨翻④ 。只有安仁能作诔⑤ ,何曾宋玉解招魂⑥ ?平生风义兼师友⑦ ,不敢同君哭寝门⑧ 。
【题解】
在本篇之前,义山已有《赠刘司户蕡》一首,作于大中二年春在江乡相会之时。黄陵别后,刘蕡依然流浪楚地,大中三年秋客死浔阳。本篇及《哭刘司户蕡》、《哭刘司户二首》都是大中三年秋在长安所作。首联谓刘蕡冤贬而死,皇帝深居禁中,不闻不问。颔联谓去年春天在黄陵别后,远隔江湖,再未见面;今年值此秋雨绵绵之时,忽从湓浦传来噩耗,令我悲痛万分。颈联以潘岳、宋玉自比,谓自己只能作悼词哀祭亡友,却不能复其魂魄,让刘蕡死而复生。尾联谓刘蕡人格高尚,是自己的良师益友,不敢与他同列而哭吊于寝门也。结句表示推尊心折,不敢以平常友谊哭之。义山与刘蕡虽然不是旧交故友,但是肝胆相照,引为真正的知己同调,毫无自炫之意,也不怕权要的猜忌打击,再三再四地痛哭刘蕡,重叠致哀,痛定思痛,感人最深!这是控诉,是对腐败的君王、黑暗的朝廷的控诉,是义山之外的唐代绝大多数诗人都做不到的。
【注释】
①九阍:九天之门,比喻帝王的宫门。宋玉《九辩》:“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②巫咸:神巫名。《山海经·大荒西经》所谓“十巫”之一。楚辞《招魂》:“巫阳焉乃下招曰……”王逸注:“巫阳受天帝之命,因下招屈原之魂。”诗中巫咸当作巫阳。扬雄《甘泉赋》:“选巫咸兮叫九阍,开天庭兮延群神。”据此,义山亦有所本。
③黄陵:岳州湘阴县有地名黄陵,即二妃所葬之地。大中二年春,义山与刘蕡在黄陵晤别。
④湓浦:指浔阳。《庐山记》:“江州有青盆山,故其城曰湓城,浦曰湓浦。”秋雨翻:秋雨若翻盆。
⑤安仁:潘岳,字安仁,西晋文学家,擅长作诔文。诔:哀悼死者之文。潘岳有《杨荆州诔》等。
⑥招魂:王逸认为楚辞中《招魂》一篇是宋玉为招屈原之魂而作。
⑦风义:风格气度高尚。
⑧寝门:内室的门。按古代丧礼,若死者是师,应当在内寝哭吊;若死者是友,应当在寝门之外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