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虔州杨侍郎
哭虔州杨侍郎①
汉网疏仍漏② ,齐民困未苏。如何大丞相③ ,翻作弛刑徒?中宪方外易④ ,尹京终就拘。本矜能弭谤⑤ ,先议取非辜。巧有凝脂密⑥ ,功无一柱扶。深知狱吏贵⑦ ,几迫季冬诛。叫帝青天阔,辞家白日晡⑧ 。流亡诚不吊⑨ ,神理若为诬?在昔恩知忝,诸生礼秩殊⑩ 。入韩非剑客(11) ,过赵受钳奴。楚水招魂远(12) ,邙山卜宅孤。甘心亲垤蚁(13) ,旋踵戮城狐。阴骘今如此(14) ,天灾未可无。莫凭牲玉请(15) ,便望救焦枯。
【题解】
哭杨诗与哭萧诗之背景、内容相似。萧、杨于义山有知遇之恩,从二人与义山的关系上看,萧更为密切,故哭萧诗比哭杨诗写得更好。
【注释】
①杨侍郎:杨虞卿,宇师皋。大和中,牛僧孺、李宗闵辅政,引为给事中。七年,宗闵罢,李德裕知政事,出为常州刺史。八年,宗闵复入相,召为工部侍郎。九年,拜京兆尹。其年六月,京师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须小儿心肝,民间相告语,扃锁小儿甚密。上闻之不悦。郑注约李训上奏曰:“语出虞卿家。”贬虞卿虔州司马,再贬司户,卒于贬所。
②汉网:借指唐朝的法网。《史记·酷吏传》:“汉兴,网漏于吞舟之鱼。”齐民:平民。二句谓李训、郑注等奸人未诛之先,朝野皆受其害。
③大丞相:指李宗闵。弛刑徒:解除枷锁的刑徒。《后汉书·朱穆传》:“太学书生数千人上书讼穆,曰:‘伏见弛刑徒朱穆……’”二句谓大宰相李宗闵贬为潮州司户,近若弛刑徒。
④中宪:御史大夫。外易:在外革易君命。《史记·商君列传》:“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为教也。”《索隐》:“左建谓以左道建立威权也。外易谓在外革易君命也。”尹京:京兆尹杨虞卿。二句谓御史大夫李固言以邪门外道陷害虞卿,致使虞卿获罪被贬。
⑤本矜:自夸。弭谤:止谤。先议:事先已有商量谋划。非辜:非罪。二句谓李固言自矜能止京师讹言,讨好郑注,构陷无辜。《旧唐书》:“注颇不自安。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朋党,乃奏曰:‘臣穷问其由,语出京兆尹从人。”’李固言谎奏讹言出自杨虞卿家人。
⑥凝脂密:《盐铁论》:“昔秦法繁于秋荼,而网密于凝脂。”一柱扶:“大厦之颠,非一木所支也。”(《文中子》)二句谓舒元舆秉承郑注旨意,巧于罗织罪名,法如凝脂之密,而宗闵、虞卿如大厦倾颓,竟无一人救助。
⑦狱吏贵:《汉书·周勃传》:“吾常将百万军,安知狱吏之贵也?”迫季冬:司马迁《报任安书》:“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注:“迫季冬,言将刑也。”二句谓虞卿当时做好了下狱的准备,罪在不测。
⑧白日晡:《淮南子·天文训》:“日至于悲谷,是谓晡时。”二句谓虞卿唤天不应,辞家远贬,日暮途遥。
⑨二句谓古礼不吊流亡,但虞卿谪非其罪,神理不可诬也。
⑩二句谓己在昔受知于虞卿,是诸生中最受优待者。
(11)剑客:《史记·刺客传》: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郤(嫌隙,裂痕),告聂政,聂政仗剑至韩,直入上阶,刺杀侠累。钳奴:《史记·田叔传》:田叔为赵王张敖郎中,汉下诏捕赵王,惟孟舒、田叔等十余人赭衣自髡钳,称赵王家奴,随之长安。钳:古代刑罚之一种,以铁圈束颈。二句谓己知恩未报,不能如聂政入韩报仇,亦不能如赵王诸客自钳以随。“受”字疑有误。
(12)《招魂》:楚辞有《招魂》。虞卿贬地虔州,古属楚。邙山:河南洛阳北十里有北邙山,汉魏以来王侯公卿葬地多在此。二句谓虞卿客死楚地,葬于邙山。
(13)垤蚁:蚁封。蚁聚土为堆。旋踵:转足之间。形容迅速。城狐:城狐社鼠,比喻仗势作恶的人。此指舒元舆、李训。二句谓虞卿死后即使为蝼蚁之食,是所甘心,因为就在当年十月有甘露之变,舒、李俱族诛。
(14)阴骘:《尚书·洪范》:“惟天阴骘下民。”谓天不言而默定下民。骘:定也。“阴骘”后衍为“阴德”之义。二句谓当今国运如此衰败,少不了还会有天灾。
(15)牲玉:牺牲玉帛,祭祀用品。焦枯:开成二年大旱。二句谓虞卿冤气所致,非祷祀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