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成三首
其一
不妨何范尽诗家① ,未解当年重物华② 。远把龙山千里雪③ ,将来拟并洛阳花④ 。
【题解】
第一首肯定何、范都是诗家,当时必有轻视何、范以为未足称者。义山认为轻之者无损于何、范诗名,是不懂齐梁之重物华也。试看他们的《联句》以雪比花之热烈,以花比雪之高洁,何等美妙!南朝文学家重视景物描写,蔚成风气,《文心雕龙·物色》所谓“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正是说的这种重物华的习尚。“洛阳”四句是范云所作,但何逊的诗名更大,更长于描绘景物,如:“岸花临水发,江燕绕樯飞。”“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野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杜甫也自称“颇学阴(铿)何苦用心”。
【注释】
①何范:何逊、范云。何逊,字仲言,东海郯(今山东郯城)人,南朝梁诗人。弱冠举秀才,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结为忘年友。官尚书水部郎,后为庐陵王记室。范云,字彦龙,南朝梁舞阴(今河南泌阳)人,擅长文章尺牍,官至吏部尚书。
②重物华:谓重视景物描写。
③龙山:在云中郡(今山西浑源县西南)。
④何逊《范广州宅联句》:“洛阳城东西,却作经年别。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云)濛濛夕烟起,奄奄残辉灭。非君爱满堂,宁我安车辙。(逊)”
其二
沈约怜何逊① ,延年毁谢庄② 。清新俱有得,名誉底相伤③ ?
【题解】
第二首谓沈约爱何逊之才,而延年讥谢庄之赋。诗文创作务求清新,各有所长,何必互相诋毁呢?诗以何逊自比,以颜、谢比同僚。
【注释】
①沈约:字休文,南朝梁文学家,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武康镇)人。历仕宋、齐二代,官至尚书令。《南史·何承天传》附《何逊传》:“沈约尝谓逊曰:‘吾每读卿诗,一日三复,犹不能已。’”
②延年:颜延之,字延年,南朝宋临沂人。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文章冠绝当时,与谢灵运齐名。嗜酒,不谨细行,性激直,言无忌讳,触忤要人,时人称之为“颜彪”。谢庄:南朝宋文学家,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曾任吏部尚书,明帝时官金紫光禄大夫。《南史》:“谢庄,字希逸,七岁能属文。孝武尝问颜延之曰:‘谢希逸《月赋》何如?’答曰:‘美则美矣,但庄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帝召庄,以延之语语之,庄应声曰:‘延之作《秋胡诗》,始知“生为久离别,没为长不归”。’帝抚掌竟曰。”
③底:何,为何。
其三
雾夕咏芙渠① ,何郎得意初。此时谁最赏,沈范两尚书。②
【题解】
第三首谓何逊看人新婚曾作咏芙渠的诗,他当时正春风得意。何逊才华出众,最得沈约、范云称赏。三首诗都以何逊自比,以沈、范比令狐楚和崔戎。幕僚中虽有妒己者,但丝毫不影响令狐楚和崔戎对自己的赏爱。令狐楚兼吏部尚书,崔戎卒赠礼部尚书。三首论古人之诗而题曰“漫成”,因有感而发。追忆大和年间在令狐幕及崔戎幕受知遇之恩,最是得意之时,自两尚书故去以后,未有如斯人之怜才也。似是桂管归来后,大中三年作于长安。
【注释】
①何逊《看伏郎新婚诗》:“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
②两尚书:沈约为吏部尚书兼右仆射。范云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